山里的日子,比徐景曜想象中还要难熬。
这里没有书,没有热茶,甚至没有一张可以安稳躺下的床。
只有无尽的黑暗,和那仿佛永远也走不出去的崎岖山路。
他的身体,终究不是铁打的。
那身在马场上刚刚练出的一点底子,在这场高强度的逃亡中,迅速被消耗殆尽。
他的双脚,早已被磨出了血泡,每走一步,都像是踩在针尖上。
江宠,成了他唯一的依靠。
有好几次,他都因为脱力而险些摔倒,都是身前的江宠,眼疾手快地回身,用那却异常有力的手臂,将他一把拉住。
这个沉默的少年,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片山林。
他能从一丛不起眼的灌木中,找到可以果腹的酸涩野果,能从一片干涸的河床上,判断出下游哪里有水源,更能带着徐景曜,避开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。
他很少说话,但每一个动作,都在履行着他那个无声的承诺。
带他活下去。
第三天,他们躲进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涧。
那是一道天然形成的石壁裂缝,外面被茂密的藤蔓和瀑布遮挡,若不仔细搜寻,根本不可能发现。
裂缝内,空间狭小,仅能容纳两人蜷缩着坐下。
“我们就在这里,休息两天。”江宠的声音,因为连日的疲惫,也带上了丝沙哑,“他们的马,进不了这种地方。就算搜山,这里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死角。”
徐景曜点了点头,他靠在石壁上,大口喘着粗气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两人分食了最后一个麦饼。
那干硬的饼,在此刻,却成了无上的美味。
就在他们刚刚喘匀一口气,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。
一阵模糊的说话声,顺着风,从山涧上方传了过来。
徐景曜和江宠的身体,瞬间就僵住了。
他们对视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中,看到了恐惧。
追兵!
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搜到这里了!
江宠的反应极快,他一把捂住徐景曜的嘴,另一只手,死死地按住了自己腰间的短刀刀柄。
他的身体,像一张绷紧的弓。
他轻声地告诉徐景曜。
一旦被发现,他会毫不犹豫地冲出去,拼死一搏,为他争取哪怕一丝一毫的逃跑时间。
徐景曜的心,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。
他屏住呼吸,连大气都不敢喘,将整个身体,都缩进了裂缝最深处的阴影里。
说话声,越来越近了。
他们甚至能听到,靴子踩在湿滑青苔上的声音,以及兵器碰撞的摩擦声。
“大哥!这鬼地方,到处都是悬崖峭壁,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!那两个小兔崽子,能跑到这里来?”是黑三那粗豪的声音,充满了抱怨。
紧接着,一个让徐景曜和江宠,都头皮发麻的声音,响了起来。
是莫正平。
“给我搜!”他的声音,阴冷而又充满了不耐,“一寸一寸地搜!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尤其是这种犄角旮旯,最容易藏人!”
“那江宠,不过是个黄口小儿,能有多大的本事?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他们跑不远!”
声音,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!
徐景曜甚至感觉,只要对方再往前走上几步,一低头,就能看到他们藏身的这条裂缝!
他的心脏,狂跳不止,几乎要撞碎他的胸骨。
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,才没让自己因为恐惧而发出一点声音。
他看到,身旁的江宠,已经缓缓地抽出了半截短刀。
时间,在这一刻,被拉得无比漫长。
每一分,每一秒,都是煎熬。
就在徐景曜以为,他们今天必定要葬身于此的时候。
山涧上方,传来了另一个声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