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国公府的农庄,位于金陵城外南郊三十里处。
这里,是徐家最重要的产业之一。
庄子上的农户,都是魏国公府的佃户,世代为徐家耕种。
明代国公的资产,分为食禄和田产。
虽说明代官员俸禄都较低,但是国公不属此列,因为国公是超品职位。
且国公这种身份都会拥有大量田产,现在的徐家其实还一般,真到了永乐年间,徐家一门双国公的时候才是巅峰。
要知道,隆庆年间,光分了家的定国公(徐增寿后代)和魏国公两家田产,加起来就有一千五百余倾。
一倾约莫五十亩,这可就是七万五千多亩。
在按照正常的收租比例来算,一万亩良田最少收租三千石。
也就是说,这隆庆年间的徐家,不算别的产业,光佃租一项,就有足足两万二千五百石!
当徐景曜那辆低调的马车,在几个精干家丁的护卫下抵达时,庄子上的管事早已领着数十名农户,恭恭敬敬地候在了村口。
这些人,大多面黄肌瘦,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衣。
他们低着头,不敢直视这位传说中的“四公子”,眼神里,充满了敬畏,也带着几分麻木。
徐景曜没有废话。
他让家丁将那头同样萎靡不振的老病牛,从另一辆板车上牵了下来。
这头牛的出现,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。
农户们的目光,齐刷刷地黏在了那头牛的身上。
徐景曜敏锐地注意到,他们的眼神,不是恐惧,也不是嫌弃。
而是一种……混杂着渴望和不解的……饥饿。
他们中的一些人,在下意识地咽着口水。
徐景曜的心,没来由地一沉。
他强压下心中的异样,清了清嗓子,开始了他那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。
“各位乡亲,今日请大家来,是有一桩天大的好事,要与各位分说。”
他指了指那头牛。
“你们中,有些人,或许听说过天花。此病之凶险,无需我多言。一旦染上,十之八九,性命难保。”
人群中,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。
有几个妇人,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,脸上露出了恐惧。
显然,他们对这个恶魔,并不陌生。
“但是!”徐景曜提高了声音,“我近日,从一本上古医书中,寻得一法!便是用此牛身上的痘浆,种于人身。人虽会发几日低烧,但痊愈之后,便可终身不惧天花之毒!”
他尽量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,来解释这个跨越了时代的医学奇迹。
他本以为,自己这番话说完,会引来一片哗然,甚至是妖言惑众的指责。
他已经做好了准备,要费尽口舌,甚至是用自己和江宠做实验,来换取他们的信任。
然而,现场,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。
农户们,依旧在看着那头牛。
他们的表情,似乎……更困惑了。
终于,一个看起来年纪最长,胆子也最大的老农,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,对着徐景曜磕了个头。
跪拜磕头这种礼,便是从前元开始的。
只看身份,不看其他的,只要身份低,就要行跪拜礼,这也正是鞑虏的没有人性的特点。
“公子爷……俺……俺们都是粗人,听不懂您说的那些……什么种痘……什么天花……”
老农抬起那张满是沟壑的脸,抬手指了指那头病牛,声音里充满了渴望。
“俺就想问问……”
“您……您要是用这牛身上的浆,给俺们治了病……”
“那这头牛……”
“……能……能给俺们吃吗?”
这个问题一出口,徐景曜整个人,都僵在了那里。
他设想过无数种刁难,无数种质疑。
却唯独没有想过,他们会问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