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景珩那日对督粮官突如其来的冷斥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,虽未掀起巨浪,却在宋清辞心中留下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。他话语中那抹难以忽视的不悦,以及其后那句略显生硬的“不必要的接触,能免则免”,都隐隐指向了一个让她感到荒谬却又无法完全否定的可能——他在介意,介意旁人与她的正常公务往来,尤其是……可能与楚凌风有关的人。
这个认知,让宋清辞在处理军务时,愈发谨言慎行,刻意与所有将领,包括楚凌风在内,保持着更加清晰的距离。她不想因自己而引发任何不必要的猜忌,更不愿成为军中不睦的根源。然而,她越是如此,落在某些有心人眼中,便越显得欲盖弥彰,关于她“恃宠而骄”、“目中无人”的私下议论,反而在暗地里悄然滋生。
萧景珩似乎也察觉到了她这份刻意的疏离,但他并未多言,只是那透过鬼面望过来的目光,时而深沉,时而带着一种宋清辞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。两人之间,因这未曾言明的“醋意”,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。
这日,连续数日的高强度军务商讨与边境巡查后,萧景珩下令移营至三十里外的一处山谷。此地有一眼天然温泉,水质极佳,且有地势之利,易守难攻,常被用作将领们短暂休整之地。
时值冬末,山谷中依旧积雪未融,但那眼温泉却氤氲着白色的热气,如同仙境瑶池,与周围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。抵达驻地后,萧景珩下令众将可轮流休沐,舒缓筋骨,他自己则径直走向了位于营地最深处、被单独隔开的那处泉眼。
宋清辞被亲兵引至一处距离主泉眼不远、相对独立的小营帐安置。她本不欲去凑那温泉的热闹,只想在帐中歇息片刻,梳理近日军务。然而,暮色四合之时,萧景珩身边的一名亲卫却前来传话:
“宋校尉,将军有请,于泉边一叙,商议明日巡边路线。”
理由冠冕堂皇,是商议军务。但地点,却选在了那私密性极强的温泉边。
宋清辞心中微紧,下意识地想要推拒,但“商议军务”四个字,又让她找不到合适的借口。她只得整理了一下衣袍,深吸一口气,跟着亲卫向那氤氲着热气的泉眼走去。
绕过几块巨大的、遮挡视线的岩石,眼前豁然开朗。一眼不算太大的温泉池蒸腾着白色水汽,池边铺着光滑的卵石。萧景珩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浸在泉中,他只是褪去了外袍与铠甲,穿着一身玄色暗纹的劲装常服,坐在池边一块平坦的青石上,裤腿挽至膝下,双足浸在温暖的泉水中。他依旧戴着那副鬼面,在朦胧的水汽中更显神秘莫测。
听到脚步声,他抬起头,目光穿透水雾,精准地落在宋清辞身上。
“来了。”他的声音比平日少了几分冷硬,似乎被这温泉的水汽浸润得柔和了些许。
“将军。”宋清辞停在几步开外,垂首行礼,刻意维持着下属的恭敬姿态。
“坐。”萧景珩指了指身旁另一块光滑的青石,“此处视野开阔,正好可以看清明日拟巡查的那段山谷。”
宋清辞依言坐下,却刻意与他隔开了一段距离。她目光投向远处暮色中轮廓模糊的山谷,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“军务”上:“将军所指,是鹰嘴崖一带?末将观其地势,确需仔细勘察,以防北狄设伏。”
“嗯。”萧景珩应了一声,目光却并未看向山谷,而是依旧停留在她刻意侧开的侧脸上。水汽氤氲,勾勒出她纤长脖颈的优美线条,以及那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、颜色偏淡的唇。
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。只有温泉水汩汩流动的细微声响,以及远处营地隐约传来的刁斗之声。
“你近日,似乎在刻意躲着本王。”萧景珩忽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。他的声音很平静,听不出喜怒,却直接得让宋清辞心头一跳。
她猛地转头,对上他那双在暮色与水汽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眸,强自镇定道:“将军何出此言?末将只是恪守本分,不敢逾越。”
“恪守本分?”萧景珩轻轻重复,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嘲弄,“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