犯的神圣。从地面到石栏有几级台阶,进了石栏,里面又是几级,层层拔高,把那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和神圣感推到了极致。
最高处,是一张铺着洁白绸布的祭桌,桌布上绣着醒目的十字架。桌子正上方,摆着个像小型衣柜的东西,表兄压低嗓子告诉我,那叫“圣体柜” ,是他们存放“圣体”(就是祝圣过的面饼)的地方,最最神圣,不容丝毫亵渎。
圣体柜上方的墙壁上,挂着一尊巨大的耶稣苦像——他被钉在十字架上,头低垂着,脸上每一道痛苦的纹路都清晰可见。苦像头顶,刻着几个弯弯曲曲的字母,反正不是英文。
我的目光,像被磁石吸住一样,定在了那尊苦像上。
不知是不是错觉……
当我凝视他低垂的眼眸时,仿佛看到那悲悯的瞳孔深处,有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、却带着纯粹神圣气息的红芒,倏地朝我这边扫了过来!
而我眉心的朱砂痣也在同一刻猛地一热,一道属于紫微大帝的、唯有我自己能感知的暗金色神光悄然迸发,迎了上去。
两道无形的“目光”在幽暗沉闷的空气里轻轻一碰——
没有巨响,没有火光。
却像是两颗不同频率的星辰,在深邃的宇宙中短暂交汇,激起了只有至高存在才能感知的、玄妙无比的涟漪。旋即,一切归于平静,仿佛刚才那刹那的交锋只是幻觉。教堂依旧寂静,圣像安然无恙。
陈让把我带到第一排跪凳,就在那架古老的管风琴后面。一个穿着黑白修道服、面容清秀的年轻修女坐在风琴前,纤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流淌,弹的曲子我居然认得——是贝多芬的 《欢乐颂》 。初中音乐课上,李东霖老师曾用脚踏风琴给我们弹过片段。
陈让指了指跪在祭台最前面、穿着白色辅祭袍的一个少年。皮肤挺白,戴副眼镜,身形清瘦,看着很安静。那就是蒋枫,他正起身准备着什么仪式,我目测他大概比我高那么一点点。
不过,我的注意力很快又被那个弹琴的修女拽走了。她似乎感觉到背后的视线,回过头看了我一眼,目光平静得像深潭,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,然后转回去,继续她的演奏。不知怎的,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音栓和好几层键盘,我手痒了。
也许是体内奔流的神咒给了我莫名其妙的底气,也许是对音乐本身那种共通的感知在蠢蠢欲动。
在一个乐句结束的间隙,在陈让目瞪口呆和修女默许的注视下,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风琴前。深吸一口气,我把手指放上那冰凉、泛着岁月包浆光泽的琴键。
我弹的,还是《欢乐颂》。
但指法、和弦、气息的流转,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我弹奏古筝、古琴时的那种独特韵致。少了几分原曲庄严肃穆的“神性”,多了几分东方山水般的流畅写意与空灵悠远。
一曲终了,修女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。她大概打死也想不到,一个从来没碰过管风琴的陌生少女,能这么快摸到门道,还弹出这么个……中西合璧、不伦不类却又意外和谐的版本。
我对她腼腆地笑了笑,心里却在嘀咕:乐器这东西,或许到头来是相通的。就像这天地间的“道”,穿的衣服不同,说的话不同,但心跳的频率,或许总能找到共鸣。
悄悄松了口气,我再次抬眼,望向祭台上方那尊巨大的苦像。
嗯!
还好,没裂,也没倒。
我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:“老娘这下总算踏实了。真闹出点什么‘神迹’……或者‘神祸’,这‘亵渎’的大帽子扣下来,我可扛不住,那才真是造了大孽!”
“当——”
教堂的钟声,就在这一刻,悠扬、厚重、穿透力极强地敲响了。
钟声在空旷的教堂内部回荡、盘旋,久久不散。
仿佛在为这次东西方神性之间,平静之下暗流汹涌的初次邂逅,画上了一个充满未知与余韵的休止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