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花白。慈祥。
她接过户口本。推推老花镜。
仔细看。又抬头看我。
目光温和停留。
转向我妈。声音压低:
“这孩子……眉清目秀。”
“怎么看都是俊俏小姑娘。”
“怎么户口本上……性别写‘男’?”
我妈脸上掠过苦涩与难堪。
垂下眼。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:
“刘老师……家里特殊原因。”
“不方便细说。”
“孩子从生下来……就当女娃娃养。”
“请您……多担待。”
刘老师眼中闪过复杂了然。
轻轻叹气。拍拍我的头。
动作轻如抚易碎瓷器。
像自语。又像宽慰:
“噢……是为糊弄阎王爷,好养活啊……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老师不问了。也不往外说。”
那一刻。
她眼中沉重悲悯的守护之意。
像微光照进我懵懂童年。
我第一次模糊意识到——
我的“不同”。
需要沉默与善意小心维护。」
笔尖顿住。墨水洇开。
窗外夜色如墨。
记忆烛火不熄。
「然而。
孩子恶意更直接。更锋利。更残忍。
三年级某个课间。阳光很好。
我和班长王丽蓉她们跳皮筋。
身影轻盈。笑声清脆。
一个男同学突然冲来!
狠狠一把将我推倒在地!
“走开!死人妖!赔钱货!”
“不许你跟女孩子玩!”
手掌膝盖擦过水泥地。
火辣辣地疼。
我咬牙。把泪水憋回去。
“哭啊!你怎么不哭!”
“连女孩子怎么哭都不会!”
“你是不是男的啊?哈哈哈!”
嘲笑像刀子。
引来更多哄笑。
冰冷绝望袭来时——
炸雷般声音在人群外响起:
“小杂碎!你骂谁赔钱货呢?!”
是我妈!
她不知何时来了。
像发怒母狮拨开人群冲进来。
扬手给了男生结结实实两耳光!
转身一把将僵直的我紧紧搂住。
怀抱不柔软。却是全世界最安全港湾。
声音陡然温柔:
“秋波,咱不哭!”
“为这种人生气,不值当!”
那一刻。
妈妈身影在我泪眼中——
化作坚不可摧的堡垒。」
视线再模糊。
笔不能停。
「学校风波暂息。
家族伤害更刺骨。
那个周末。
我被曹否、曹泰带人堵在小路。
拳脚如雨。咒骂如刀:
“天煞孤星!克死亲人的扫把星!”
“打死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!”
快撑不住时——
“住手!放开我妹妹!”
哥哥冬生像小豹子冲出来!
用瘦弱身躯死死护住我……
最后。鼻青脸肿回家。
妈妈含泪用竹条打护我的哥哥。
看着哥哥背上刺目红痕。
我的心比刚才自己挨打疼千百倍。
原来。
保护我的人。
也要因我受苦。
冰冷孤独与负罪感。
浸透年幼灵魂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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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一期《萌芽报》流传。
带着油墨香。沉重气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