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出来讲上几遍的至理名言时……
一阵极不和谐的声音，从值房角落，幽幽地响了起来。
“呼……嘘……”
声音不大，但在落针可闻的值房里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。
是鼾声！
起初只是细微的、试探性的呼吸加重。但很快，或许是找到了节奏，那鼾声变得均匀、沉稳，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悠扬的转调。
“呼噜……嘘……呼噜噜……”
这鼾声，与王太医那抑扬顿挫、引经据典的讲课声，诡异地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了一曲极不协调的“二重奏”。王太医每停顿一下，那鼾声便适时地填补上空白，仿佛在为他伴奏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齐刷刷地，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，射向了声音的来源——那个靠在墙角，脑袋歪向一边，嘴巴微张，睡得正香，甚至嘴角似乎还有一丝晶莹亮光欲坠未坠的林小泉！
几位年轻的医官死死捂住嘴巴，肩膀剧烈耸动，脸憋得通红。连一些老成持重的太医，嘴角也忍不住抽搐起来，赶紧低头假装研究自己的官袍下摆。
苏弘文坐在前排，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！他拼命朝小泉的方向使眼色，可惜，熟睡中的人如何能接收到他的信号？
王太医的讲课声戛然而止。
他握着书卷的手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额角太阳穴附近，一根青筋“突突”地跳动着，清晰可见。他的脸色，从严肃的古铜色，慢慢涨红，最后化为一种近乎紫绀的颜色。
他讲了半辈子医理，训斥过愚钝的学徒，驳斥过谬误的观点，何曾受过如此……如此奇耻大辱？！
在自己最重要的晨会上，在自己宣讲圣人经典的庄严时刻，竟然有人……睡着了？！还打鼾？！打得如此旁若无人，如此富有节奏感！
这简直是对他个人权威，对太医局规矩，对博大精深的医道，最赤裸裸的蔑视和挑衅！
值房内一片死寂，只剩下那均匀的、悠扬的鼾声，还在不知死活地继续着：
“呼噜……嘘……”
王太医深吸了一口气，那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动。他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放下手中的书卷，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刀子，死死钉在那个酣睡的身影上。
一场风暴，眼看就要在这寂静的值房内爆发。
而风暴的中心，我们的林小泉大夫，正梦见自己在长满奇花异草的山谷里奔跑，追着一只闪着金光的药葫芦，浑然不觉现实的危机已经降临。
本章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