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比划着溪流冲刷的动作，言辞质朴，全是山野间的道理，与太医们平日里引经据典、大谈“法于阴阳，和于术数”、“恬淡虚无，真气从之”的玄奥理论截然不同。
一位胡须花白的张院使忍不住出声驳斥：“荒谬！养生之道，在于固本培元，调和阴阳，岂是‘疏通溪流’如此儿戏可比？”
小泉眨眨眼，反驳道：“老大人，若溪流本身堵塞，您培再多元，调和再多阴阳，气血过不去，如同肥水灌不到树根，有何用？晚辈在山里见过一棵老树，半边被石头压住，根系不畅，枝叶枯黄，后来搬开石头，疏通根部，没施肥也自己长得郁郁葱葱了！这人体的道理，不是一样的吗？”
他把老树盘根的例子拿来类比人体养生，听得太医们嘴角抽搐，皇帝眼中却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。
“那朕再问你，”皇帝不置可否，继续问道，“若遇一疑难杂症，脉象错综复杂，似是而非，当如何辨析？”
小泉想了想，答道：“回陛下，晚辈觉得，疑难杂症就像……像山里的迷雾天，看不清远处。这时候，不能光站在一个地方猜，得走近了，多角度去看，去闻，去问。除了脉象，还要看病人面色、舌苔、眼神，听他声音底气，闻他身上气味，问他起居习惯，甚至观察他周围的环境。有时候，病的根源不在病人自己身上，可能在他吃的、用的、住的东西上。就像俺们山里有人莫名发烧，最后发现是他家墙根长了一丛有毒的蘑菇！”
他又开始举山里例子了！太医们听得额头青筋直跳，觉得这简直是对医道的亵渎！脉象何等精微玄妙，岂能与蘑菇墙根相提并论？
王太医忍不住出列，沉声道：“陛下，林小泉所言，尽是乡野村夫之见，歪理邪说，不足以登大雅之堂！医道精深，当以经典为据，岂可如此穿凿附会！”
小泉不服气，耿着脖子道：“王大人，经典也是人写的，是人就有看不到的地方。俺师父说过，‘药王’孙思邈还走遍天下，尝遍百草呢！他要是光抱着经典看，能写出《千金方》吗？看病就得实事求是，啥法子有用就用啥！”
他竟然搬出药王来反驳太医令！御书房内一片寂静，落针可闻。太医们气得胡子发抖，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这“歪理”。
皇帝看着底下这少年郎，面对一众太医大佬的质疑，不仅不怯场，反而据理力争，虽然言辞粗朴，比喻古怪，但那份源于实践的真知灼见和毫无畏惧的赤诚，却是在这深宫之中难得一见的。
他忽然朗声笑了起来，打破了沉寂：“哈哈，好一个‘啥法子有用就用啥’！林小泉，你虽言语质朴，不通世故，但这份心思，倒有几分道理。”
他顿了顿，看向小泉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与考量：“太医院规矩森严，用药谨慎，固然稳妥。但这世间疑难杂症何其多？或许，正需要你这种‘不走寻常路’的法子来应对。朕今日便准你，协助太医局，专司处理一些他们觉得‘非常规’的病例。望你好生为之，莫负朕望。”
“非常规”病例？小泉眼睛一亮，这不正对他的胃口吗？他连忙跪下谢恩：“谢陛下！晚辈定当尽力！”
王太医等人脸色铁青，却不敢再多言。
皇帝看着小泉欢天喜地、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卷入更深漩涡的样子，心中暗忖：此子，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，还是终究会惹出大祸的灾星？且看他接下来，会遇上何等“非常规”的病例吧。
本章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