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购点的生意日渐红火,靠山屯及周边几个屯子的山货,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到赵家那间西厢房。屋里头的干蘑菇、山野菜、野核桃、松塔之类的,都快堆成小山了。赵卫国看着这些宝贝,心里头高兴,但也开始琢磨新的出路。
光靠零散卖和往公社供销社送,这量终究有限,价钱也被掣肘。他深知,要想把这份产业做大,必须找到更稳定、吞吐量更大的销路。这事儿,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王猛。
王猛这小子,脑瓜子活络,嘴皮子利索,见人能说人话,见鬼能说鬼话,天生就是块搞外交、做销售的料。让他整天窝在收购点里过秤、搬货,属实是屈才了。
这天晚上,赵卫国把王猛和李铁柱叫到自家屋里,炕桌上摆着一盘炒松子,一壶沏好的碎茶叶子水。
“猛子,咱这收购点,货是越收越多,光指着附近这点消化能力,怕是不行。”赵卫国抓起几粒松子,边嗑边说,“我寻思着,得往外走走,找找大买主。”
王猛眼睛一亮,他把手里的松子壳往地上一扔,拍了下大腿:“卫国,我早就想说了!咱这老林子里的好东西,窝在屯子里卖,那是珍珠土里埋——显不出亮儿来!就得往外捣腾!你说吧,咋整?我听你的!”
旁边李铁柱闷头嗑松子,憨声道:“往外整?那得去县里吧?咱也不认识人啊。”
“不认识怕啥?”王猛一扬脖子,“鼻子底下长着嘴,还能问不着路?脸皮厚吃个够,脸皮薄吃不着!这事儿,我看行!”
赵卫国看着王猛这跃跃欲试的劲儿,心里踏实了不少,他就需要这股子闯劲。他详细跟王猛交代:“猛子,这回你先去县里探探路。目标就两个,一个是县土产公司,那是公家单位,收货量大,要是能搭上线,以后咱的货就不愁卖了。另一个是县招待所,还有那几个大点的国营饭店,他们需要好山货撑场面,价钱能给得高些。”
他顿了顿,从炕柜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蓝布包袱,打开一看,里面是分门别类用小布袋装好的样品:品相顶好的椴树蜜一小罐,肉厚色正的榛蘑一小袋,均匀饱满的五味子一小包,还有几只处理干净的沙半鸡。
“这是样品,你带着。见着管事的,嘴甜点儿,该递烟递烟,让人家看看咱的成色。”赵卫国又数出五十块钱和一些辽宁省粮票、肉票递给王猛,“这是盘缠和活动经费,该花钱的地方别小气,住店、吃饭,别亏着自己。但账目得清楚,回来咱们对。”
王猛接过钱和样品,感觉肩头沉甸甸的,这是卫国哥对他的信任啊!他把胸脯拍得砰砰响:“卫国,你放心!我王猛要是不把这路子趟开了,我都没脸回来见你!”
李铁柱在一旁叮嘱:“猛子,县里车多,你走路看着点车。还有,住店把钱揣好,可别让小绺(小偷)给摸了去。”
第二天一大早,天还没亮透,王猛就背着他的蓝布包袱,揣着干粮和水壶,步行到公社,赶最早那趟班车去县城。赵卫国和李铁柱一直把他送到屯子口。
“等我的好消息!”王猛跳上那辆破旧的公共汽车,从车窗探出身子,用力挥着手。
黑豹站在赵卫国身边,看着远去的汽车,喉咙里发出几声疑惑的呜咽,似乎不明白这个经常逗弄自己的伙伴要去哪里。
王猛这一走就是三天。
这三天里,赵卫国表面上依旧沉稳地打理着收购点的生意,指挥李铁柱把收来的山货进一步筛选、晾晒,该去杂的去杂,该分类的分类,提升品质。但他心里也惦记着王猛那边,毕竟这年头出门在外,人生地不熟,啥情况都可能遇到。
第三天下午,日头都快落山了,收购点也准备关门了。就在赵卫国帮着张小梅对账的时候,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、带着点嘚瑟意味的口哨声。
紧接着,风尘仆仆但精神头十足的王猛就出现在了门口,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笑容,头发被风吹得像草窝,但眼睛亮得吓人。
“卫国!铁柱!小梅!我回来啦!”王猛嗓门洪亮,一扫几天的疲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