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情,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、最无法用逻辑和公式推导的变量,一旦闯入陆景深那如同精密无菌实验室般规整有序的世界,所带来的改变,往往是潜移默化却又翻天覆地的。它不仅仅体现在那些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汇、笨拙却真诚的告白、以及跨越理性与感性鸿沟的艰难尝试上,更渗透在那些最日常、最琐碎、也最考验本性的细节里。其中,陆景深那深入骨髓、几乎成为他第二层皮肤的洁癖,便是两人关系中一道极其鲜明、且需要反复磨合的“马奇诺防线”。
这种洁癖,并非寻常意义上的爱干净,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、对秩序、清洁和可控环境的极致追求,是深深烙印在他职业习惯和个人性格里的、不容妥协的准则。他的公寓永远一尘不染,物品摆放遵循严格的几何学,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与清洁皂液混合的、令人安心的“无菌”气息。一切都有其固定的位置和流程,不容丝毫错乱。
而林夕,恰恰是这绝对秩序的反面。她的画室,是她创造力的风暴中心,也是“创造性混乱”的代名词。那里仿佛是另一个维度的空间:画稿如雪花般散落在地板、沙发和任何可能存在的平面上;打开的颜料管像挤扁的彩虹,东倒西歪,边缘凝结着干涸的色彩;各种型号的画笔插在笔筒里,也散落在角落,笔毛炸开,沾染着不同色相;吃了一半的薯片袋、喝到见底的可乐罐、皱巴巴的糖纸……这些“生活气息”浓厚的物品,与专业的数位板、昂贵的显示器、堆叠的艺术书籍杂乱而和谐地共处一室。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松节油、咖啡渣、以及零食混合的复杂味道。
这里,是陆景深每次踏入都需要提前做足强大心理建设的“一级污染区”。他通常会站在门口,深吸一口气,如同即将进入一个需要三级防护的感染病房,目光快速扫描全场,评估“污染”等级,然后才会极其谨慎地迈步,小心避开地上的“雷区”,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病原体上。他会下意识地避免触碰任何东西,如果不得已需要传递物品,结束后第一反应必定是寻找洗手液或消毒湿巾。这并非针对林夕,而是他无法控制的生理性不适和职业本能。
林夕对此心知肚明,也尽量在他来访前进行一番“战略性收拾”,但那种根深蒂固的创作生态,绝非一时半刻能彻底改变。两人在这方面的“兼容性”问题,始终是一个悬而未决、需要长期磨合的议题。
然而,爱情的魔力在于,它总能于细微处创造奇迹。
一次,林夕接了一个极其紧急的插画项目, deadle压得她喘不过气,连续熬了三个大夜。最后一天晚上,她几乎是凭借意志力在支撑,画笔在数位板上机械地移动,眼皮重如千斤。当最后一笔终于落下,将文件发送出去的瞬间,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,她甚至没来得及保存备份,也没力气走回卧室,就这么脑袋一歪,直接趴在堆满画材、草稿和零食包装的桌子上,陷入了深度睡眠。
恰在此时,陆景深下了夜班。他刚结束一台并不复杂但耗时较长的急诊手术,带着一身疲惫和淡淡的消毒水味,想起林夕这几天都在冲刺 deadle,便顺路过来看看她。他用她给的密码开了门,玄关的灯还亮着,客厅却一片漆黑,只有画室的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。
他轻轻推开画室的门,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,眉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拧成了一个紧紧的疙瘩,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严重的“污染现场”。
画室里灯光通明,电脑屏幕还亮着待机画面,数位板的笔滚落在一旁。而林夕,就趴在这片“灾难现场”的中心——她的脸颊侧贴着桌面,压着几张画了一半的草图,头发丝沾上了几点未干的蓝色颜料;手边是一个吃了一半、油乎乎的炸鸡桶,一次性手套随意扔在旁边;桌面上,咖啡洒了一小滩,已经半干,旁边散落着橡皮屑、剪碎的纸片、以及好几支没盖笔帽的马克笔,笔尖正对着空气缓慢挥发着化学气味……整个场景,对于陆景深来说,视觉冲击力不亚于一场生化危机。
他的第一反应,是极其强烈的、源自本能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