搬回自己公寓的第一天晚上,林夕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,周围散落着刚从行李箱里掏出来的画稿、几件没来得及叠的衣服、以及吃了一半的薯片袋。熟悉的“创造性混乱”重新将她包裹,空气里是她习惯的、混合着颜料、旧书和零食的复杂气味。窗外的城市噪音隐约传来,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。
然而,一种莫名的、细微的异样感,却像一缕抓不住的蛛丝,缠绕在她的感知边缘。
太安静了。
不是指声音的分贝,而是一种……秩序上的空洞感。在陆景深公寓的那一周,尽管她觉得自己是那个“闯入者”,是噪音和混乱的源头,但潜意识里,她已经习惯了那种背景音般存在的、稳定到近乎刻板的秩序。清晨六点半厨房里几乎无声的餐具轻响,晚上十点书房门被轻轻合上的咔哒声,甚至是他每隔几小时就会起身去洗手时,那套标准七步洗手法带来的规律水流声……这些声音,连同那种无处不在的、洁净到令人心安的“无菌感”,共同构成了一种奇特的、令人安心的节奏。
而现在,这种节奏消失了。她的世界恢复了随性而至的自由,却也仿佛失去了某种无形的支撑框架。她起身去倒水,下意识地想把手擦干,却发现自己刚才根本没用水,只是拿了下水杯;她想找一支特定的彩色铅笔,在几个笔筒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到——若在陆景深那里,它一定在“绘图工具第三分区,按色系排列”的固定位置。
这种对比带来的落差感,细微却持续。林夕甩甩头,自嘲地笑了笑:“才一个星期,就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了?林夕你有点出息!”她强迫自己沉浸到画稿中,用工作的专注驱散这莫名其妙的“秩序依赖症”。
与此同时,在城市另一端的某高级公寓内,陆景深也正经历着一种反向的、同样细微的不适应。
他的公寓恢复了一周前的绝对状态。地板光洁如新,空气中只有中央空调的低鸣和他刚点燃的一款助眠的、气味清冽的香薰蜡烛的味道。所有物品各归其位,书房里那张被林夕短暂“殖民”过的书桌,此刻空无一物,桌面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。
绝对的安静,绝对的整洁,绝对的秩序。
这曾是他赖以生存和高效工作的最佳环境。但此刻,他却觉得这安静……有些过于彻底了。
他的目光扫过客厅沙发,那里曾短暂地堆放过林夕带来的几个柔软的、颜色跳脱的抱枕(虽然被他以“可能藏匿尘螨”为由,在她离开后立刻进行了深度清洁并收纳了起来)。他的耳边,仿佛还能隐约听到她深夜赶稿时,偶尔因为画得顺利而哼出的不成调的小曲,或者因为卡壳而发出的烦躁的嘟囔声。厨房的岛台上,曾短暂出现过不属于他健康食谱的零食包装(被他严格控制在“可接受污染范围”的角落),甚至还有她不小心洒落的一点点饼干屑(当时引发了他立即的、小范围的消毒作业)。
这些“干扰项”的消失,让空间回归了物理上的完美,却也带走了一种……生机?一种难以用数据衡量的、名为“生活气息”的变量。
陆景深坐在书桌前,准备开始今晚的文献阅读。他习惯性地打开那个加密的、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云盘文件夹,里面存放着林夕那个“陆医生观察日记”私人博客的截图备份。这是他近半年来养成的、雷打不动的减压仪式。看着画中那个被夸张化的、或严肃、或窘迫、或带着一丝笨拙温柔的自己,他紧绷的神经会奇异地松弛下来。
但今晚,他看着那些静态的画面,却觉得有些……不够。他下意识地点开了手机里一个隐藏很深的相册。里面没有自拍,没有风景,只有几张极其“陆景深”风格的照片:一张是林夕画室桌角那堆“创造性混乱”的特写(他当时是出于“评估潜在微生物污染风险”的目的拍的);一张是林夕睡着时,头发丝粘在脸颊上的侧影(他当时想的是“研究非理性状态下的人类面部肌肉松弛模式”);还有一张,是上周某天清晨,他晨跑回来,看到林夕裹着他的灰色薄毯(事后已消毒),蜷在沙发一角睡得正香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