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像被榨干的柠檬,酸苦中裹着焊锡与臭氧的怪味,钻进鼻腔时像无数细针在扎。
沈观的军靴碾过第三十七块报废键盘,塑料外壳出“咔嗒”
的哀嚎,键帽弹飞出去,撞在锈迹斑斑的铁皮柜上,回音在空旷的回收站内荡出三圈涟漪。
头顶的日光灯管忽明忽灭,管壁爬满褐色霉斑,“滋啦滋啦”
的电流声像有人在暗处嚼碎玻璃。
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,指尖触到一道未愈的伤疤,上周在器官贩卖点留下的,林杳的血曾顺着这道伤口淌进他掌心。
“b-7区……左边第三格货架……别踩地雷。”
颈间老破铜的电子喉突然震动,铜片冰凉的触感像冬眠的蛇苏醒。
沈观猛地顿住脚,军靴跟距地面仅三厘米处,半截生锈的芯片正露着猩红“禁”
字纹路。
“地雷?”
他用气音问,喉结滚动牵动左颊旧伤。
那道从眉骨延至下颌的疤痕是三年前留下的,当时林杳还笑说这让他像头蓄势的狼。
“哑奴埋的‘语言地雷’”
电子喉电流声陡然拔高,带着恶作剧的滋滋声,“踩到会触随机禁词,当场拔舌。
上次有个愣头青踩到‘正义’,你猜怎么着?”
沈观没接话,弯腰从工具箱抽出绝缘钳,小心翼翼夹起芯片。
背面粘着半张泛黄便签,炭笔写着“第17个词”
,字迹潦草如濒死遗书。
“他的舌头现在泡在塔主办公室的玻璃瓶里,编号73。”
电子喉慢悠悠补完后半句,“小心别骂娘,‘操’字是高频触词。”
芯片被扔进铅盒,金属碰撞声闷沉得像口棺材。
沈观抬头望向货架顶端,老式摄像机被黄色胶带五花大绑,镜头碎成蜘蛛网,却仍固执地闪着红点,像只不肯瞑目的眼。
胶带边缘露出半截残破手记,封面用干涸的血写着《青衡矿窟三百冤魂调查报告》,署名“拔舌鬼?原记者编号b-o4”
的字迹已黑。
“别碰镜头,它会咬人。”
声音从摄像机里钻出来,沙哑得像两把生锈锯子在互割。
沈观眯眼,看见一缕灰白灵体从镜头裂纹飘出,只有上半身,左半边是清秀青年模样,右眼带着戏谑笑意,右半边却只剩嶙峋颧骨和白森森牙齿,像被人用勺子硬生生挖走一半。
更诡异的是他喉咙处,本该是舌头的地方插着根生锈钢笔,笔尖卡在喉管里,随说话微微颤动,滴下粘稠黑墨。
墨汁落在空气里不消散,化作缕缕黑烟,出“嘶嘶”
灼烧声。
“我叫b-o4,官方名‘拔舌鬼’,民间绰号‘半脸人’”
他咧嘴笑,墨汁顺着下巴流到锁骨,在灵体表面蚀出细孔,“因为我帅得只剩一半。”
沈观挑眉,右手食指在满是划痕的铁板上写:“能读唇?”
“当然,我可是靠嘴吃饭的人”
半脸人眨眨左眼,仅剩的眼球闪过调皮,“虽然现在靠喉结打草稿。
你怀里那枚镜子,是青衡的遗物吧?”
沈观下意识按住胸口,那里贴身藏着半块铜镜,边缘青铜已氧化成青绿色。
这是他从矿洞塌方现场找到的唯一遗物,镜面模糊却总在暗处透微光。
“他死前用它封印了长舌公的舌头,”
半脸人的钢笔突然剧烈抖动,墨汁溅在摄像机上晕出深色斑,“现在那舌头变成了塔主的合金锯,就挂在他书房墙上,锯齿还沾着矿工的血。”
“咔哒。”
摄像机突然吐出枚指甲盖大的存储卡,像濒死之人吐出最后一口气。
沈观接住时,指尖传来微弱震动,仿佛握着颗跳动的心脏。
将卡插进电子喉备用槽,一道幽蓝光幕“唰”
地投在对面废铁墙上:
【oo:oo】暴雨如注,矿洞口探照灯在雨幕中碎成光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