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千书以惊人的效率带领麾下兵士,在断壁残垣与未熄的烟火中,完成了对战损的初步统计。结果很快被整理成册,上面的每一个数字都浸透着鲜血。
在一夜之间,夏国不惜血本、以倾泻之势发动的火器强攻之下,尽管大雍守军已做了最智慧的抵抗,城内依然有近一万将士死在“连弩火矢”火雨之下。
轻重伤员统计下来,已超过守军总数的一半。
此刻,城内还能完整投入战斗的兵士,仅剩五万。
更严峻的是,大量被火焰灼伤、被爆裂碎片所伤的兵士急需药物治疗,而城内的药材储备早已捉襟见肘,远远无法满足需求。
军医官面色沉重地回报:若无及时的药物补充,伤势稍重的兵士,伤口会迅速恶化、感染,届时……后果不堪设想。
昨夜一战,惨烈程度,远超预估。
这份染血的统计报告,被傅千书加急呈报给了坐镇后方的曲应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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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云旗独自一人,坐在高高的角楼边缘。
他面色凝重如铁,眼中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,身体的倦怠尚能承受,但心头那巨石般的压力,却让他无法喘息。
他的目光,死死锁定在那不到一百丈外,夏军阵营中央那座张扬的高台。
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台上,不知何时,呼延乘风已悠然落座,仿佛只是来欣赏风景。
紧接着,昏迷的大哥谢绽英被再次抬了上来,阿莹依旧如影随形,紧紧跟在椅旁。
呼延乘风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注视,缓缓抬起头。然后,他举起了手中的茶杯,用他们最熟悉的姿态,朝着谢云旗的方向,遥遥一敬。
这一幕,在谢云旗眼中,充满了无尽的讽刺!
“呵……” 谢云旗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冷笑。
明明……明明呼延乘风早已掌握,“连弩火矢”和“风影战车”!
可他竟然还能像猫戏老鼠一般,将自己禁锢在天工局整整三年!
日日拿着大哥的性命作为要挟,前来假意地询问他“连弩火矢”的设计进度!
自己当时竟还心存侥幸,以为夏国真的未能造出碾压性的火器,还为此暗暗松了口气,甚至为自己“拖延”了进度而窃喜!
可昨夜那场炼狱般的火雨,那摧枯拉朽的弩炮,是结结实实的一记耳光,将他所有的天真和侥幸都扇得粉碎!
“如此悬殊的火器压制……这一仗,到底该怎么打?” 他喃喃自语,声音沙哑。
三年前的苍原之战,虽也惨烈,却远不至如此绝望。
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昏迷不醒的大哥身上,“要是大哥在就好了……”
谢绽英最擅长的便是治军与打仗,是谢家军真正的脊梁。
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谢云旗觉得,自己和呼延乘风做了那么多年的“好友”,简直像个彻头彻尾的白痴!
他根本猜不透,这个心思深沉如海的人,到底想要干什么!
他甚至想不通,呼延乘风为何当初不斩草除根,非要留着他和大哥的性命?
“好玩吗?” 他对着空气,对着远方那个优雅饮茶的身影,无声地质问,眼中充满愤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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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台之上,呼延乘风看着对面角楼上那个发呆的身影,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。
他扭头对身旁紧张不安的阿莹说道:“看,他每次遇到想不通的难题,就喜欢这样,一个人坐在最高的地方发呆。”
阿莹循着他的目光望去,轻轻应和,“小姐……和二公子的习惯是一样的。小姐心里不痛快的时候,也最喜欢爬到屋顶上,抱着膝盖发呆。”
呼延乘风轻呷了一口清茶,嗤笑道:“可惜,他这次纠结的事情,恐怕……永远也想不通了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