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美兰走后,顾家小院那股紧绷的弦,似乎并未松懈,反而换了种方式,勒得更紧。
顾建军头一次当上了“服装店总经理”,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。
他把那几件最时髦的衣服挂在院门口,学着赵美兰的口吻,对着每一个驻足的路人,颠三倒四地重复着那些他还没记牢的“销售话术”。
虽然笨拙,但那份热情却不掺假。
而书店的真正核心,已经转移到了那张旧躺椅上。
林深坐在过去专属于赵美兰的位置,手里握着账本,神情肃穆,像一尊少年老成的雕塑。
有人租书,交押金,他收钱,记账,动作干净利落,没有一丝拖沓。
有人看书,嗑瓜子,喝糖水,他眼角的余光便会扫过去,将消费一笔一笔记下。
那双总是带着戒备的眼睛,此刻正审视着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,警惕着任何可能破坏规矩的苗头。
晚秋放学后,直接来店里帮忙,像一只勤劳的燕子,穿梭在书架之间。
她将那些被翻乱的小人书重新码放整齐,用湿布细细擦拭着书架上的每一寸浮灰。
做完这些,她从屋里拿出课本,一把抓住了正在泥地里疯玩的顾卫国。
“卫国,过来。”晚秋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,“妈走前说了,你每天都要写作业,认字。”
顾卫国哪里肯听。
赵美兰不在,他觉得天都宽了,谁也管不了他。
“我不要!我要出去玩!”他剧烈挣扎,试图甩开姐姐的手。
“不行。”晚秋的手像一把铁钳,死死攥着他。
“你放开我!再不放开,我就哭了!”顾卫国亮出了他屡试不爽的杀手锏。
以往他这么一闹,赵美兰再生气,最后也会心软。
晚秋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。
“你哭吧。”
“妈说了,你干的所有事,我都会记下来。等她回来,你就没有肉吃,也没有小人书看。”
“没肉吃”和“没小人书看”这两个词,像两只手,掐住了顾卫国的哭腔。
他很清楚,妈妈走了,现在这个家,是哥哥姐姐说了算。
而哥哥姐姐,好像比发火的妈妈更难缠。
他委屈地瘪了瘪嘴,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坐在了小板凳上,握住了笔。
晚秋这才松了口气,开始一笔一画地教他写自己的名字。
不远处的躺椅上,林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眸色深沉。
曾几何时,他和妹妹在这个家里,活得甚至不如顾卫国脚边的那条土狗。
而现在,他们成了规则的执行者。
这一切的颠覆,都源于那个已经坐上南下火车的女人。
他垂眸,指腹摩挲着账本封面上那“财务交接”四个大字,赵美兰的笔锋凌厉,力透纸背。
一种陌生的情绪,再次在他心底翻涌。
夜幕降临,店门关闭。
一家人围坐在桌前,清点一天的收入。
顾建军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推到林深面前,表情有些不自然。
“都在这儿了。今天衣服没卖出去,就靠瓜子糖水,一共三块二毛五。”
林深没说话,接过钱袋,将里面的毛票和分币全部倒在桌上。
他当着顾建军的面,仔仔细细地点了两遍。
“三块二毛五,没错。”
他抽出钢笔,拧开笔帽,在“服装店收入”一栏,用一种近乎刻板的工整,写下:叁元贰角伍分。
写完,他抬头,将笔递向顾建军。
“爸,签个字。”
“还……还要签字?”顾建军的脸涨红,那红色从脖子根一直蔓延到耳廓。
被自己的继子这样公事公办地对待,他浑身都像爬满了蚂蚁。
“妈定的规矩。”林深的声音没有起伏。
顾建军磨蹭了许久,终究还是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