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建军像一阵风冲进院子,手里捏着一张小小的卡片,宝贝似的,激动到脸都涨红了。
“美兰!美兰!天大的喜事!”
他嗓门之大,震得屋檐下的腊肉都在晃。
赵美兰正和林深头对头,研究着一张手绘的地图。
那是林深的杰作,用红蓝铅笔在县城地图上圈圈点点,标注出了十几个“代销点”,俨然一张初具规模的商业版图。
听到嚷嚷,赵美兰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“叫魂呢?天塌了?”
“比天塌了还厉害!”顾建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,把那张名片递到她眼前,“省里的杂志社!要来采访你!”
“说要把你的事迹写成报道,上杂志!美兰,你要成大名人了!”
林深抬起头,目光落在那张印着《时代风采》字样的名片上。
记者,孙丽。
他嘴角微微勾起。
来了。
这正是他计划中的一环。
当初怂恿母亲高调办升学宴,放出“再穷不能穷教育”的豪言,为的就是这一刻。
在这个思想刚刚解冻,社会迫切需要榜样的年代,一个白手起家、事业有成,还能把继女培养成中考状元的“新时代女性”,简直是送到媒体嘴边的完美素材。
名声,是比金钱更坚固的护城河。
赵美兰瞥了一眼名片,神色平静地随手放在桌上,淡定得仿佛只是收到一张废纸。
“不就一个采访,咋咋呼呼的。”
“让她明天来吧。”
顾建军看着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,急得抓耳挠腮:“我的亲娘诶!这可不是小事!你得准备准备啊!明天穿啥衣服?对着记者该说啥?可不能在省里来的同志面前丢人!”
“行了,我有数。”赵美兰不耐烦地挥挥手。
第二天,记者孙丽带着一个扛着笨重相机的摄影师,如约而至。
赵美兰没刻意打扮,一身干净利落的工装裤配白衬衫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透着一股子精明干练。
孙丽一进院子,就愣住了。
她想象中的“万元户”,要么是金碧辉煌的暴发户气派,要么是小心翼翼的藏富于民。
可这里,宽敞的院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,屋檐下挂着金黄的腊肉,墙角堆着整齐的煤球,葡萄架下,晚秋正带着几个小姑娘埋头组装电子表,动作飞快。
浓得化不开的生活气息,以及一种……蓬勃向上的生产力。
采访就在葡萄架下进行。
孙丽的问题很专业,层层递进。
赵美兰的回答,却野得像一匹脱缰的野马。
“问我为啥做生意?还能为啥,穷呗!穷得快揭不开锅了,男人那点死工资,养活自己都费劲,还指望养活一大家子?我不出来折腾,全家等着喝西北风吗?”
孙丽的笔尖一顿。
“那您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呢?”
“不平衡。”赵美兰斩钉截铁,“在我这,就没有平衡这两个字。挣钱的时候,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挡我财路。回家了,孩子不听话,我照样抽鞭子。事分两头,哪头都不能耽误。”
当孙丽问到教育晚秋的秘诀时,赵美兰更是语出惊人,直接把孙丽的三观都震碎了。
“秘诀?我没秘诀。我就是告诉她,这世道,女人想活得像个人,就得有自己的本事。靠男人?呵,男人靠得住,母猪能上树。”
“你脑子里的知识,兜里的钱,才是你一辈子的底气。想不被人踩在脚底下,想活得有尊严,就给我往死里读书!”
没有一句温情脉脉的漂亮话。
句句都是最现实、最功利,甚至有些残酷的大白话。
可就是这些话,却让孙丽听得浑身血液都在发烫。
这个女人,活得太通透,太生猛了!
采访结尾,孙丽忍不住问了个私人问题:“赵女士,您对您的几个孩子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