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几天,顾建军活得像个影子。
他整个人都是飘的。
白天,他跟着赵美兰和龙金彪的人,穿梭于土地局和各个办公室之间。
他看着银行存折上那个天文数字,他这辈子做梦都没梦到过的巨款,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清零。
哗啦啦的,钱变成了纸。
一沓沓盖着红章,他每个字都认识,但连起来却完全看不懂的文件。
几十万!
真金白银的几十万啊!
就这么砸进了一片除了野草什么都没有的荒地里?
他想不通。
心脏像是被泡在滚油里,反复煎熬。
到了晚上,这种煎熬会被无限放大。
他一闭上眼,满脑子都是那些崭新的“大团结”,印着头像的纸片人,扑腾着翅膀,成群结队地冲入一片无尽的黑暗。
他想和赵美兰谈谈。
不止一次。
他想问问她,能不能停下来,哪怕慢一点也好。
可话刚到嘴边,一撞上赵美兰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,就瞬间化为乌有。
那双眼睛里,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笃定。
顾建军绝望地发现,在这个家里,在这个厂里,他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轻了。
龙金彪、陈建华,甚至厂里那些新来的工人……
他们看赵美兰的眼神,都透着一股狂热的信服,那是看领路人的眼神。
而看他,虽然客气,也尊重。
但那尊重的源头,仅仅因为他是“赵总的丈夫”。
这个认知,像一根钢针,狠狠扎进顾建军的心里。
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挂件。
一个多余的,跟在媳妇身后,什么都不懂,只会瞎操心的废物。
这种情绪,在土地转让合同正式签订的那天晚上,攀升到了顶点。
龙金彪在鹏城最豪华的酒店设宴。
酒桌上,赵美兰是绝对的中心。
所有人都举着杯,围着她,一口一个“赵总”,奉上各种滚烫的恭维话。
而他顾建军,只能像个局外人,僵硬地坐在旁边,扯着嘴角陪笑,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。
酒是辣的,心是凉的。
他与那片喧嚣,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回到家。
赵美兰喝了点酒,白皙的脸颊泛着好看的酡红,心情极佳,甚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去洗漱。
顾建军再也绷不住了。
他摸出一根烟点上,坐在床边的黑暗里,狠狠吸了一大口。
辛辣的烟雾呛进肺里,逼出了他的眼泪。
等赵美兰出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。
她的丈夫,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,正蜷缩在黑暗里,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,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。
赵美兰的脚步停住了。
她没开灯,只是走到他身边,安静地坐下。
“怎么了?”她的声音放得很轻,怕惊扰到他。
顾建军没说话,又猛吸了一口烟。
烟头的猩红火光,在黑暗中一明一灭,照亮了他那张痛苦又迷茫的脸。
“美兰……”
他终于开口,嗓子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。
“我……是不是特别没用?”
赵美兰的心,重重往下一沉。
该来的,还是来了。
她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听着,把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。
“我跟不上你了……美兰,我真的……一点都跟不上你了。”顾建军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,“你说的什么控股,什么商业帝国,我听不懂,一个字都听不懂。”
“我只知道,我们拿命换来的钱,还没焐热,就全没了。”
“几十万,眼睛一眨,就没了。”
“我这心啊,天天悬在半空,睡不着觉。总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