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卫国被骂得狗血淋头,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他从小到大,什么时候不是被捧在手心里?除了被扔进搬砖的时候,更别提是当着全车间几百号人的面,被指着鼻子骂。
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化作了实质的尖针,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身上。
有同情的,有看热闹的,更多的,是毫不掩饰的鄙夷。
那是一种看扶不起的阿斗的眼神。
眼泪再也绷不住,决堤而出。
“我不干了!”
他猛地把手里的电钻螺丝刀往地上一扔,发出刺耳的哐当声,用哭腔嘶吼道:“这破活儿谁爱干谁干!老子不伺候了!”
说完,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,不管不顾地扭头冲出车间。
当晚,顾家饭桌上的空气,冷得能掉下冰碴子。
顾卫国眼睛红肿,埋着头,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白饭,一言不发。
顾建军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,都被赵美兰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。
饭后,顾卫国“砰”地一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。
顾建军终于按捺不住,压低声音对赵美兰说:“美兰,你看这……是不是有点过了?卫国还是个孩子。那李大山也真是的,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他呢?”
“孩子?”
赵美兰发出一声冷笑,眼神锐利。
“他马上就上高中了,是半个大人了。在工厂里,没有孩子,只有合格和不合格的工人。”
“李大山骂他,是教他懂规矩。今天他划坏的是一个后盖,厂里赔得起。将来呢?他要是进了更要紧的岗位,因为一个疏忽,造成几十万、几百万的损失,谁来赔?”
“可……可他毕竟是你儿子啊!”
“正因为他是我儿子,我才一个特权都不会给他。”
赵美兰站起身,走到顾卫国的房门前,抬手,重重地敲了三下。
“顾卫国,你出来。”
屋里死寂。
“你要是当缩头乌龟,我现在就去给你买明天回老家的火车票。”赵美兰的声音穿透了门板,没有一丝温度,“我赵美兰的厂子,不养废物,更不养逃兵。”
漫长的沉默后,门“吱呀”一声,开了一道缝。
顾卫国低着头,杵在门口,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。
赵美兰没让他进客厅,就在昏暗的走廊里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觉得委屈?”
顾卫国没吭声,但肩膀无法抑制地抽动着。
“觉得拧螺丝是个谁都能干的破活儿,所以你瞧不上,是吗?”
顾卫国猛地抬头,通红的眼睛里全是倔强和不服。
赵美兰的语调反而平静下来:“你今天扔下工具跑了,觉得自己很有骨气?”
她指了指自己的脸。
“你扔掉的不是一把螺丝刀,是你自己的脸,是我和你爸的脸。”
“你跑掉的,是你自己捅出来的篓子。一个连自己的错误都不敢面对的男人,算什么东西?”
“就是个懦夫。”
最后三个字,像三记重锤,狠狠砸在顾卫国的心口上。
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颤。
懦夫……
“我给你两个选择。”赵美兰盯着他的眼睛,不容他有丝毫闪躲。
“第一,明天早上,收拾东西滚回老家,继续当你的小皇帝。从今往后,我厂里的事,你别掺和,你也掺和不起。”
“第二,明天早上七点半,准时到车间。当着昨天所有人的面,给李组长鞠躬道歉,承认你是个担不起责任的孬种。然后,捡起你的螺丝刀,把你的活儿,给我干利索了。什么时候,你能做到连续一百台机器不出任何差错,再来跟我说话。”
说完,赵美兰转身就走,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。
那个晚上,顾卫国躺在床上,彻夜无眠。
耳边,是李大山愤怒的咆哮,眼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