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这番话,条理清晰,逻辑缜密。
既堵死了陈小兰想空手套白狼直接要钱的路,又给他们画了一个看得见、摸得着,但需要靠自己努力才能吃到的“大饼”。
顾建军听得连连点头,心里暗赞,还是大儿子脑子清楚,说话有水平,几句话就把自己从吹牛的窘境里解救了出来。
陈小兰和顾建国对视了一眼。
他们心里一万个不甘心,但顾林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,把台阶铺得这么平,他们再死缠烂打,就真的撕破脸了。
“林深说得对。”顾建国干笑一声,端起酒杯打圆场,“是我们太心急了。行,大哥,林深,我们听你们的,先把铺子做好!”
一顿饭,就在这诡异而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了。
晚上,顾林深躺在老宅那张一翻身就“吱呀”作响的木板床上,毫无睡意。
事情,绝不会这么简单。
陈小兰和顾建国那两双被欲望烧得通红的眼睛,已经清晰地告诉他,他们的贪念,已经被“七百万”这个数字彻底点燃,再也无法熄灭。
今天,只是第一次试探。
当这条路走不通时,他们一定会想别的办法。
顾林深闭上眼,白天看到的一幕,清晰地浮现在脑海。
陈小兰手腕上那个崭新的,在阳光下刺眼的金镯子。
那个铺子,就算经营得再好,刨去所有成本,一年撑死也就两三千块的利润。
以他们两口子好吃懒做、花钱大手大脚的德性,哪来的闲钱买金镯子,换一身新行头?
一个冰冷的念头,在顾林深心中逐渐成型。
他决定了。
明天一早,就去那个铺子看一看。
第二天天色未明,只是窗外透进一丝微弱的鱼肚白,顾林深就睁开了眼。
身旁,父亲顾建军的鼾声打得正响。
他没有惊动父亲,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,像一只猫,悄无声息地滑出了门。
老宅位于县城老区,青石板路蜿蜒,巷子深长。
清晨的空气带着水汽的凉意,混杂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煤炉烟火气,几声犬吠打破了巷弄的宁静。
顾林深走得不快,脚步平稳,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。
他那个叔叔,顾建国。
他那个婶婶,陈小兰。
这两人,骨子里就不是做生意的料。
母亲赵美兰当初把铺子给他们,无非是想给他们一个糊口的营生,用一份安稳堵住他们永不满足的嘴。
现在看来,这个铺子非但没能让他们安分。
反而成了他们欲望膨胀的跳板。
十几分钟后,巷子尽头,“顾氏杂货”那块褪色的招牌出现在视野里。
然而,眼前的一幕,让顾林深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。
铺子的卷帘门扯到了顶,洞开着。
里面,是空的。
一种被掏空后的死寂。
货架被粗暴地推倒在一边,地上散落着肮脏的包装纸和零碎杂物,两个完全陌生的男人,正嘿咻嘿咻地抬着最后一个破旧的柜台,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背心。
铺子……被搬空了?
一瞬间,某种冰冷的预感化作了现实。
顾林深眉心紧蹙,大步走了过去。
“师傅,问一下,这家店怎么了?”他拦住其中一个男人。
那男人被挡住去路,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,粗声喘气:“盘出去了!新老板要重新搞,我们过来清场子!”
盘出去了?
顾林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
“什么时候的事?盘给了谁?”
“就前两天!新老板姓王,开大饭店的那个!”男人嫌他啰嗦,使劲甩了甩手,“哎呀小伙子你问这么多干嘛?别挡路!”
话音未落,两个男人就抬着柜台,摇摇晃晃地拐进了巷子深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