兽王庄深处,专为疗伤祛毒辟出的幽谷药池,此刻正蒸腾着氤氲白雾,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硫磺气息,沉甸甸地弥漫在湿润的空气里,几乎凝成实质。
这雾气缭绕,将周遭嶙峋的山石与虬结的古木都晕染得影影绰绰,恍若仙境。
池水并非寻常清泉,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、生机勃勃的碧绿色泽,源自沈澜精心调配的独门药方,此刻正汩汩地冒着细密的气泡,如同无数微小的生命在池底苏醒、呼吸。
荆棘整个人懒洋洋地沉入这温热的碧波之中,只露出线条硬朗的肩膀和头颅。
滚烫的药力如同无数细小的银针,刺破肌肤,钻入四肢百骸,精准地搜寻、裹挟着那些顽固盘踞在经脉深处的余毒。
每一次呼吸,都仿佛有细微的污秽黑气被强行从毛孔中逼出,融入池水,旋即又被霸道的药性吞噬消解。
他满足地长吁一口气,那气息悠长而带着明显的松懈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连带着眉宇间惯有的那抹桀骜都柔和了几分:
“呼——这沈澜的药,劲儿够猛,也够舒坦!骨头缝里的寒气都被烫出来了。”
目光随意地掠过水面,落在对面池壁倚靠着的萧复身上。
这位年轻的弦剑山庄传人,此刻却与这舒适的放松氛围格格不入。
他眉头紧锁,拧成一个化不开的结,眼神失焦地望着蒸腾的雾气深处,仿佛那氤氲之中藏着千钧重担和无尽迷惘,连碧绿的药水浸润着他苍白的肌肤,也未能驱散那份沉郁。
荆棘啧了一声,屈指弹起一小片水花,精准地溅在萧复脸上:“喂,小萧!年纪轻轻就学人家皱眉头,小心未老先衰,抬头纹比你琴弦还密!想什么呢,愁成这样?”
冰凉的水滴激得萧复微微一颤,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。
他看向荆棘,那眼神里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沉重,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:
“荆兄……我反复思量你先前所言。重振弦剑山庄……这千钧重担,凭我一人之力,当真……担得起吗?”
那“弦剑山庄”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,轻飘飘的,却重若千钧,带着废墟的灰烬气息。
“啧,我说你呀,”荆棘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,水波在他胸前荡漾,“就是心思太重,想得太多!我不是早给你指了明路?”
他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,故意拖长了调子,
“先把咱们那位眼巴巴盼着的小水姑娘娶进门啊!啧,弦剑山庄有了你这庄主,再加上她这位未来的峨眉掌门坐镇,两大顶尖高手联手,这招牌不就瞬间擦亮了?谁敢小觑?”
“荆兄!”萧复的脸颊瞬间如同被沸水烫过,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,连耳根都未能幸免。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布巾,声音急切又带着窘迫,
“请……请慎言!我……我如何都无妨,但水姑娘的清誉名节,岂容这般戏谑玩笑?”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慌乱中带着不容亵渎的维护。
“得得得!”荆棘不耐烦地挥挥手,打断他那套君子之言,翻了个白眼,
“行行行,我口下留德!可小萧啊,你摸着良心说,小水那点心思,就差刻在脑门上了!连兽王庄门口那只看门的老狗都瞧得出来!”
看着萧复窘迫得恨不能把头埋进药汤里的模样,荆棘嘿嘿一笑,见好就收,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。他话锋一转,语气带上几分认真,
“不过话说回来,你刚才那问题,问得简直像被琴弦勒坏了脑子!能不能重振?你也不睁眼瞧瞧,围在你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!”
萧复闻言,略显茫然地抬起头。
“逍遥谷,我师父他老人家跺跺脚,半个武林都得震三震!峨眉派,小水将来可是要执掌门户的。
武当、华山、卫家堡、兽王庄、霹雳堂……”
荆棘掰着手指数过去,语速快而有力,每一个名字都掷地有声,“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名门正派?哪一个的未来话事人,不是跟你我称兄道弟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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