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军帐内,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
油灯的光芒在几张沉郁的面孔上跳跃,却驱不散那几乎实质化的压抑。
李自成端坐于主位,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粗糙的木案,发出沉闷的笃笃声,每一声都敲在众人的心坎上。
刘宗敏、田见秀、李过等一众剽悍将领按刀而立,眉宇间皆是肃杀之气。
谋士牛金星则坐在下首,指尖捻着胡须,眼神闪烁不定。
就连刚刚因防疫有功而获准列席的苏俊朗,也只能屏息凝神地站在帐幕角落的阴影里,感觉自己仿佛被这巨大的压力挤成了薄片。
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军议,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展开。
先前那名侥幸逃回的斥候被再次带入,他脸色苍白,声音因恐惧和疲惫而沙哑,却不得不强打着精神,更加详细地禀报:
“……禀闯王,各位将军!敌军主将乃是关宁军中的一员参将,姓赵,具体名号未能探明,但素以悍勇嗜杀闻名!
其麾下兵力约五千,其中两千是真正的关宁铁骑,人马皆披轻甲,冲锋之势锐不可当!
另有三千步卒,其中至少有一营是火器营,携有鸟铳和轻型佛朗机炮,余者为长枪兵和刀盾手……”
这些情报已让将领们眉头紧锁,关宁铁骑的威名如同乌云罩顶。
但斥候接下来的话,却让帐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:
“…还有…还有一事,极为蹊跷!
敌军中军位置,有一人…一道士打扮之人!身着青色道袍,鹤发童颜,骑一匹异常神骏的白马,在军阵中气度超凡,周遭兵将对其皆恭敬异常,全然不似凡俗军旅中人!
小的…小的试图再靠近些看个真切,离那道士尚有百步之遥,忽觉一股毫无来由的怪风平地而起,力道极大,竟直接将小的连人带马掀翻在地!那风邪门得很,不似天然…倒像是…像是…”
斥候不敢再说下去,但帐内已是一片哗然!
“道士?朝廷供奉的仙师?!”
“定然是狗皇帝请来的妖道!助纣为虐!”
“莫非真有什么呼风唤雨的法术不成?”
将领们议论纷纷,脸上已不仅是对精锐官军的忧虑,更添了一层对未知力量的惊惧。
李自成猛地抬手,压下帐内的骚动,他面色沉静,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沉重的阴霾。
他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有力:
“关宁铁骑本就是心腹大患,若朝廷真不惜代价,请动了修真界的仙师下山插手凡间战事…此战,恐比我等预想的还要凶险万分。”
他深知那些流传于世的传说——
修真者能撒豆成兵、呼风唤雨、飞剑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,这绝非寻常武勇所能抗衡。
“怕他个鸟!”
刘宗敏猛地一拍案几,震得碗盏乱跳,他豹眼圆睁,虬髯戟张,
“管他什么仙师妖道!既然下了山,掺和进这刀兵之事,那就是敌人!是敌人就得吃老子一刀!装神弄鬼之辈,看老子一刀劈碎他的狗头!”
他声若洪钟,试图用豪勇提振士气,但那语气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,却未能逃过有心人的耳朵。
牛金星此时轻咳一声,缓缓起身,捻须道:
“闯王暂且宽心。修真者虽具超凡之力,然天地自有法则约束。
仙界干预凡俗战事,尤其是直接屠戮军卒,必遭天道反噬,沾染极大因果业力,于其修行有百害而无一利。
故此,下官推测,此人即便真是修真者,此番前来,多半也只是虚张声势,或以某些不直接杀孽的方式从旁辅助,譬如…布设阵法、扰乱天时、或是提振官军士气。
我等未必没有一战之力。”
他的分析听起来有理有据,稍稍安抚了帐内一些将领的情绪。
然而,站在角落的苏俊朗,在听到“修真者”三个字时,心脏就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几乎停止了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