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工院”的草棚内,苏俊朗对着地上那可怜巴巴的一小堆物料,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。
几块品相极差、泛着土黄色的硫磺石,一小袋明显掺杂了大量泥沙的土硝,还有两坛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劣质浊酒——
这就是他拿着李自成的手令,亲自去找牛金星申请调拨 “重要战略物资”后,所得到的全部“配给”。
牛金星当时那副皮笑肉不笑、慢条斯理打官腔的模样,此刻还在他眼前晃动:
“苏军师啊,非是下官不肯拨付。
实乃大军新胜,缴获虽有些,然数万将士人吃马嚼,每日消耗甚巨,粮草乃第一要务,各类物资均需统筹规划,谨慎支用啊。“
牛金星捻着胡须,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推诿,
“军师所需硝石、硫磺等物,营中库存本就不丰,且多为战时应急之用。”
“至于这酒水…更是犒劳将士、提振士气之物,岂能轻易用于…呃,‘格物’消磨?”
字字句句听起来冠冕堂皇,合情合理,但那双隐藏在眼帘后的眼睛里闪烁的冷淡与算计,苏俊朗看得一清二楚。
这分明就是利用职权,在物资上卡他的脖子,让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!
“这点东西…够干什么?”
苏俊朗踢了踢那袋劣质土硝,灰尘扬起,让他一阵咳嗽,
“连一次像样的火药配比试验都不够!更别提量产装备部队了!”
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。
他空有满脑子的知识和改进方案,想要为闯军打造更精良的武器、更有效的药剂,却连最基本的原材料都无法保障。
在牛金星所代表的、根深蒂固的“重掠夺、轻生产”、“资源向战功倾斜”的传统思维和权力体系面前,他这点“奇技淫巧”的理想,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。
李自成虽口头支持,但其关注重心显然仍在如何更快地攻城略地、获取现成的补给上,对于这种需要长期投入、短期难见奇效的“技术研发”,耐心和支持力度都极其有限。
夜幕深沉,草棚内油灯如豆。
苏俊朗独自坐在一堆破铜烂铁中间,情绪低落到了极点。
李秀宁端着一碗稀粥走进来,看到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,轻轻将粥放在他面前。
“苏先生,可是为物资的事烦心?”
她轻声问道。
苏俊朗叹了口气,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沮丧:
“秀宁,我是不是太天真了?总想着靠这些‘格物’小道,能改变些什么…可现在,连点像样的材料都要不来。”
“牛金星处处刁难,闯王…闯王虽信我,但他更相信马上能抢到的东西。”
“想为大军打造些利器,改善处境,真是难如登天…”
李秀宁安静地听着,没有立刻安慰。
她沉思了片刻,清澈的目光在跳动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柔和而通透。
她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像一股清泉,流入苏俊朗焦躁的心田:
“苏先生,您的心思是好的。”
“但您想过没有,大军数万人,每日所思所想,其实无非是最简单的三件事:‘吃饱’、‘穿暖’、‘杀敌保命’。”
她顿了顿,继续柔声道:
“打造犀利火器、坚固盔甲,自然是为了更好地‘杀敌保命’。”
“但如今此事阻力重重,牛先生那边…想必也难以通融。”
“既然如此,先生何不暂且放下这些,先从大家更能切身感受到、也更不易被反对的地方入手呢?”
苏俊朗抬起头,有些疑惑地看着她。
李秀宁的目光扫过棚外那些在寒风中蜷缩的流民身影,低声道:
“您看营中,多少老弱妇孺面黄肌瘦,每日只得一碗薄粥果腹?多少伤兵因体弱气虚,伤口难以愈合?若能设法让地里多长出些粮食,让伤员更快恢复元气…这或许比打造十把百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