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将军!”
苏俊朗的声音有些沙哑,但尽量保持着平静。
李自成抬起头,看到是苏俊朗,脸上露出一丝笑容,但那笑容深处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和居高临下:
“哦,是苏军师啊!
此次破城,你居功至伟!
待清点完毕,本王定有重赏!
来来来,看看这些黄白之物,可都是咱们义军的军饷啊!”
他指了指桌上和殿外堆积的财宝,语气中充满了占有者的快意。
苏俊朗没有去看那些金银,他的目光直视着李自成,语气沉重:
“闯王,刘将军,在下有一言,如鲠在喉,不吐不快!”
李自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刘宗敏则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:
“苏老弟,有啥话快说,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呢!”
苏俊朗深吸一口气,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触怒对方,但他必须说:
“闯王,将军!
眼下这般…这般拷掠助饷之举,在下以为,万万不可再继续下去了!
此乃…此乃杀鸡取卵之策啊!”
“杀鸡取卵?”
李自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悦的阴沉。
刘宗敏更是把笔往桌上一拍,豹眼圆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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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苏俊朗!
你这是什么意思?
这些贪官污吏、为富不仁的家伙,他们的钱不就是从老百姓身上刮来的?
咱们拿来用,天经地义!
怎么就是杀鸡取卵了?”
苏俊朗心中焦急,试图用最浅显的道理来解释,他甚至顾不上斟酌词句,直接引入了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“经济学”概念:
“将军!
闯王!
请听我一言!
洛阳城并非只有城墙和军队,它更是一个活着的躯体!
这些官员、富户、商贾,固然可恨,但他们也是这城市血脉流通的一部分啊!
他们经营商铺,雇佣工匠,买卖货物,钱粮在他们手中流转,才能维持市面的繁荣!”
他越说越激动,指着殿外:
“如果我们现在为了眼前的金银,将他们尽数榨干、杀绝,后果不堪设想!
商铺会纷纷倒闭,工匠伙计会失业流离,市面会彻底萧条!
到时候,洛阳就会变成一座死城!
我们就算抢到了金山银山,可在这座死城里,我们能买到粮食吗?
能买到布匹吗?
能招募到工匠打造兵器吗?”
他加重语气,几乎是在呐喊:
“这些钱财,一旦失去了可以交换货物的市场,就会变成一堆没用的废铜烂铁!
甚至可能因为钱多物少,导致物价飞涨,让咱们手下的弟兄们拿着银子却买不到东西(通货膨胀)!
这对我义军的长远大业,有何益处?!
我们需要的是一座能为我们提供持续钱粮物资的活城,而不是一座被洗劫一空的废墟啊!”
苏俊朗的话,在充斥着金银碰撞声和惨叫声的大殿里,显得格外突兀和…“天真”。
他试图阐述的是一种可持续性发展的道理,是一种关于货币流通、市场经济的朴素认知。
然而,他面对的,是一群刚刚从极度贫困和压迫中挣扎出来、被眼前巨大财富彻底冲昏了头脑的农民起义领袖。
他们的思维,还停留在“打土豪、分田地”最原始的均贫富和复仇阶段,他们的生存逻辑,是“今朝有酒今朝醉”的流寇哲学。
李自成听完苏俊朗的话,脸色彻底沉了下来,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和毫不掩饰的鄙夷。
他猛地一拍桌子,打断了苏俊朗的话:
“够了!
苏军师!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