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“鼠疫”的恐怖名号如同瘟疫本身般在洛阳城炸开时,李秀宁所主持的“军民医院”,这个原本象征着希望与救赎的所在,几乎在一夜之间,从一座救死扶伤的圣殿,沦为了人间地狱最血腥、最绝望的前沿阵地。
它像一块巨大的磁石,吸引着所有在死亡阴影下挣扎求生的人们,也像一座被汹涌恶浪疯狂冲击的孤岛,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、淹没。
医院的木栅栏大门外,早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。
哭喊声、哀求声、痛苦的呻吟声、绝望的咒骂声,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股震耳欲聋、撕心裂肺的声浪,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。
男人、女人、老人、孩子,有的自己踉跄而行,有的被亲人用门板抬着,有的则直接瘫倒在地,无人问津。
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,他们伸着手,试图抓住院内那一抹象征着“白衣”的微弱希望。
“李神医!
救救我爹吧!”
“放我们进去!
求求你们了!”
“我的孩子…我的孩子快不行了!”
然而,医院的大门,却只能艰难地开启一道缝隙。
不是出于冷漠,而是因为院内的情况,早已崩溃。
超负荷运转,是此刻医院最真实的写照。
有限的病房早已爆满,连走廊、庭院、甚至屋檐下的空地,都密密麻麻地躺满了奄奄一息的病人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、呕吐物的酸臭、伤口腐烂的恶臭,以及那股若有若无、却更令人心悸的死亡的气息。
床位?
早已是奢望。
一张草席,甚至一片干燥的地面,就是病人最后的容身之所。
医护人员如同在尸山血海中穿行,每一步都可能踩到痛苦蜷缩的身体。
更致命的是医疗资源的急速枯竭。
苏俊朗之前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储备的酒精、相对洁净的纱布、以及大量用于消毒消炎的草药,在如此海量的病患面前,如同杯水车薪,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。
酒精瓶见了底,纱布反复清洗使用直至破烂不堪,药柜里的草药抽屉一个个空了下去。
面对汹涌的疫情,他们手中对抗死神的武器,正在迅速变成烧火棍。
在这片绝望的炼狱中,以李秀宁为首的所有医护人员,化身为悲壮的逆行者。
她们穿着早已被汗水、血污和药渍浸透的白色罩衫(这抹白色,是这片灰黑绝望中唯一的光),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,在病患的海洋中疲于奔命。
李秀宁的声音已经沙哑,眼窝深陷,脸色苍白如纸,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,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。
她严格地执行着苏俊朗早在疫情萌芽时就反复强调、并制定了简陋流程的隔离和消毒措施。
她将出现不同症状(腺鼠疫、疑似肺鼠疫)的病人尽可能分区安置,哪怕只是用草席隔开;
她强迫每一个还能行动的医护人员,在接触病人前后,必须用所剩无几的酒精或浓醋水反复洗手,用浸过药汁的布条紧紧捂住口鼻;
她指挥着杂役,不断地用石灰水泼洒地面,焚烧病人用过的污物……
这些措施,在苏俊朗看来是简陋到可笑的,但在这个时代,已是所能做到的极限,是理性对抗蒙昧的最后一道防线。
李秀宁死死地守着这条防线,她知道,这或许是保护这些追随她的医护人员、延缓疫情在医院内部彻底爆发的唯一希望。
然而,在绝对的数量优势和恐怖的传染性面前,个人的努力和有限的措施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疫情的恶魔,无情地吞噬着一切。
英雄的牺牲,时刻都在发生。
一个刚刚为病人喂完药的小护士,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出的痰液中带着刺眼的血丝——
肺鼠疫的典型症状!
她惊恐地捂住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