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城,武英殿内,与城外那片血火地狱截然不同,此刻正上演着一场极致的狂欢。
盛宴,已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气、肉香以及昂贵香料燃烧后的甜腻气息。
无数鎏金烛台上儿臂粗细的牛油大蜡将大殿映照得亮如白昼。
地上铺着从皇宫库房中翻出的崭新猩红地毯,上面却溅满了油渍、酒痕和啃食过的骨头碎渣。
李自成高踞上首龙椅,身穿那件仍旧不甚合身的明黄龙袍,脸上因酒精和兴奋而泛着油光。
他一手搂着一名吓得瑟瑟发抖、却被迫穿上华丽宫装的前明宫女,一手举着金杯,接受着下方群臣语无伦次的祝酒。
刘宗敏粗着脖子,盔甲半解,露出毛茸茸的胸膛,正一脚踩在椅子上,和几名悍将划拳行令,唾沫横飞,声音震得殿梁嗡嗡作响。
脚下,是打翻的酒坛和撕咬过的烤全羊。
牛金星等文官,虽勉强保持着几分仪态,也个个面红耳赤,相互吹捧恭维,憧憬着新朝宰相、尚书的锦绣前程。
殿角,一班被掳来的乐师,战战兢兢地演奏着喜庆的乐章,却总是跑调,淹没在喧嚣中。
这里,是欲望彻底释放的天堂。
这里,也是理智彻底沦丧的坟墓。
城外的哭喊、城内的暴行,仿佛是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的模糊背景音,被选择性地忽略了。
就在这片醉生梦死的狂潮中——
“砰!”
一声沉重的巨响,大殿那两扇厚重的朱红殿门,被猛地从外面推开!
寒冷的夜风夹杂着硝烟味,瞬间灌入温暖如春的殿内,吹得烛火一阵剧烈摇曳!
喧嚣声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,醉眼朦胧地望向门口。
逆着光,一个身影挺直地站立着。
他没有披甲,只穿着一件沾满灰尘和暗红污渍的青色布衣,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但一双眼睛,却亮得吓人,如同两团燃烧的冰焰。
是苏俊朗。
他的手中,紧紧攥着一叠皱巴巴的纸张和几块沾血的布片。
“苏……
苏先生?”
李自成眯着醉眼,辨认了一下,脸上露出一丝被打扰的不悦,
“你……
你来得正好!
来!
陪朕……
喝一杯!
庆祝……
庆祝咱们拿下北京!”
“闯王!”
苏俊朗声音沙哑,却异常清晰,穿透了大殿的嘈杂余音,
“这杯酒,现在还不是喝的时候!”
他大步走入殿中,无视两旁投来的或疑惑、或不满、或嘲讽的目光,径直走到御阶之下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刘宗敏扔掉手中的羊腿,抹了把嘴上的油,瓮声瓮气地吼道,
“扫老子的兴致!”
“刘爷,闯王,诸位!”
苏俊朗深吸一口气,将手中的东西高高举起,
“我不是来扫兴的!
我是来报丧的!”
“报丧?”
牛金星眉头一皱,冷笑道,
“苏军师,今日乃新朝大庆,何来‘丧’可报?
你莫要在此危言耸听!”
“危言耸听?”
苏俊朗猛地将手中一张画满标记的绢帛抖开,
“这是从抓获的奸细身上搜出的!
上面详细标注了我军在城内的粮草囤积点、将领驻跸地!
绘图之精准,绝非一日之功!
城内,早有大批细作潜入!”
他又举起一块带血的腰牌:
“这是关外夜不收(后金侦察兵)的腰牌!
是守城弟兄用命换来的!
证明建奴探马已渗透到京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