哗然。
司马氏的党羽们面面相觑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鄙夷和放松。
国事艰难,这位天子不想着如何安邦定国,却因一把烧毁的琵琶而大动干戈,要耗费国帑去搞什么“遗音堂”,果然是沉溺于声色犬马的昏君,不足为虑。
曹髦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,心中冷笑更甚。
这道旨意,既完美契合了他“昏君好乐”的人设,为张春华的疑心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,又为他后续安插自己的人手入宫,创造了光明正大的名分。
旨意颁下后,他立刻借口身体不适退朝,随即密召李昭,让他通过陈矩的渠道,向南营的赵弘传达一道新的密令:“暂勿轻动,一切如常。待朕亲登太极殿鼓台,擂响《破阵》之日,便是起事之时。鼓点非乐曲,乃三长两短,如更鼓失律,汝当知朕意。”
鼓声,将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信号,一道无法被拦截、无法被仿造的帝王之令。
就在曹髦紧锣密鼓布局之时,一个意想不到的盟友悄然出现。
数日前,侍中王肃曾在经筵上力谏削减伶官俸禄,被曹髦斥为“不通音律之腐儒”。
然今日黄昏,他竟主动求见,捧着一卷《周礼·夏官》入殿,神色恭谨地与曹髦探讨古时军制。
王肃这几日寝食难安。
那日朝堂之上,天子怒斥他“不通音律”,可眼中并无杀意,反倒像是……在演戏。
他本为先帝旧臣之子,素怀忠节,见天子隐忍至此,心知大势将变。
在转身取茶的瞬间,他手中的书卷“不慎”滑落,一页散页飘了出来,正好落在曹髦的脚边。
曹髦弯腰拾起,目光在那页书上停留了一瞬。
页面上用朱笔圈出了一行字:“虎贲左率,掌宫卫外营”。
而在这一行字的页角处,有三个用极淡的墨点画出的小点,呈一个微小的三角形。
曹髦的心跳骤然加速。
虎贲左率,正是南军宿卫的一个关键将职,目前空缺!
而那三枚墨点,是他们少年时一同读书,用以在老师眼皮底下传递消息的暗号,意为“我可为内应”。
他不动声色地将散页夹回书中,起身将整卷《周礼》归还给王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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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书卷交接的刹那,他的指甲在竹简的封面上,看似无意地轻轻划过——一长,一短,再一长。
那是他们幼时约定的“回信”暗号,以击节为记,意为“已知”。
王肃接过书卷的手指微微一顿,随即恢复如常。
两人目光交汇,一切尽在不言之中。
没有一句话,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,一个关乎帝国命运的盟约,就此订立。
五更的梆子声刚刚敲过,洛阳城还沉浸在最深的黑暗与寂静之中。
曹髦独自一人,身着单衣,登上了空旷的太极殿鼓台。
寒风如刀,割面不休,衣袍猎猎作响,袖口灌满冷风,发出猎猎之声。
他握紧双槌,指尖因寒冷而发白,却稳如磐石。
这面巨大的青铜战鼓,鼓面蒙着整张牛皮,曾鸣于先帝登基之日,也曾响于凯旋献俘之时。
此刻,它将为一场静默已久的复仇而鸣。
他闭目,深吸一口带着晨雾湿气的冰冷空气,肺腑如被冰水灌注,鼻腔刺痛,喉头泛起金属般的寒意。
睁眼刹那,双槌高举,狠狠落下——
“咚——!”
一声巨响,如平地惊雷,撕裂了黎明的死寂,瞬间传遍整座宫城,并向着四面八方滚滚而去。
紧接着,鼓声再起。
“咚!咚!咚!——咚!咚!”
三长两短。
片刻的停顿后,又是同样的节奏。
这不是任何乐曲的节奏,而是最简单、最直接的密码:“已通”、“待命”。
宫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