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弱不禁风的病中书生。
杖尖点地,发出“笃、笃”轻响,在寂静中回荡,如同倒计时的钟摆。
待天子落座,太常卿高声宣题:“今日经筵,论《春秋》‘郑伯克段于鄢’一章,其大义何在?”
话音刚落,钟会便上前一步,朗声开口。
他先引《左传》“段不弟,故不言弟”,论证共叔段失了为弟之道,所以史书不以兄弟相称,直书其名。
又引《谷梁传》“克者何?能也”,阐明郑庄公能平定内乱,是其君主之能的体现。
一番引经据典,层层推演,最终归于一句掷地有声的结论:“君君臣臣,父父子子。臣子各安其分,则国泰民安,纲纪不乱。”
殿内群臣纷纷颔首,不少人目露赞许之色。
几名司马师安插在言官中的御史,已然清了清嗓子,准备起身附议,将这论调彻底坐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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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这时,御座上的曹髦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声。
笑声不大,在这寂静的大殿里却显得异常清晰,如同冰面裂开第一道细纹。
他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病后的沙哑,却字字如刃:“钟博士所言,字字珠玑,极是在理。然朕心中,尚有一问。”
钟会微微躬身:“请陛下示下。”
“朕想问的是——”曹髦的目光扫过钟会,掠过满朝文武,最终仿佛穿透了殿宇,望向了东府的方向,“若兄本当立,其母却偏爱幼子,私下相助,僭越礼法,意图使幼子夺其位。史笔如刀,当书‘弟克兄’,还是该书……‘母弑子’?”
嗡——!
满殿骤然死寂,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。
有人手中的玉笏微微发颤,发出极轻的“咔”声。
钟会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,他准备了无数应对之辞,却从未想过天子会从这个角度发难!
未等他做出反应,曹髦已经拄着御杖,缓缓起身,一步步走到殿中经案前,亲手展开了那卷朱批的《公羊传》:“《公羊》有言,母以子贵,子亦以母贵。此乃人伦之常。然,今武姜身为国母,不思巩固嫡长子之位,反而越礼立少,废长逐正,此方为郑国之乱的根本!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目光如电,直刺钟会:“郑庄公之罪,在于纵容其母之私心,酿成祸端!而高平陵之鉴,则在于纵容权臣之野心,动摇国本!若有摄政者,以安定天下为名,行废立天子之实,这与武姜助段,又有何异?!”
殿内死寂一片,连角落里裴元弹奏的古琴声,都因指尖的颤抖而停顿了整整三息。
琴弦余音戛然而止,如同被无形之手掐断。
王恂伏案良久,指尖轻叩竹简,忽似有所悟,眼中精光一闪。
待退朝后,匆匆转入偏殿,求见天子。
钟会的脸色由白转青,再由青转为一片死灰。
他强自镇定,厉声辩驳:“陛下此言,乃是曲解经义,混淆古今!强词夺理!”
曹髦却不再看他,仿佛他已无足轻重。
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上每一位大臣的面孔,声音沉重而清晰:“朕知道,诸卿之中,或有人疑我病中狂悖,或有人惧怕大将军之威。但今日朕之所问,已不在经,而在诸卿之心——在你们心中,究竟谁,才是我大魏的江山正统?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李昭悄无声息地走到讲筵台侧,将一卷用黄帛包裹的卷轴轻轻放在案上。
卷轴的封签上,是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——“先帝遗诏”。
那黄帛在烛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,仿佛封存了十年的尘与血。
那卷轴就静静地躺在那里,没有人敢上前去取,更没有人敢问其真假。
但所有人的目光,都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,死死地钉在那四个字上。
位列群臣之中的司马昭,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,指甲深陷入掌心,血珠渗出,染红了袖内织锦,但他终究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