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卫,名义上仍是魏臣,此刻闻听此言,握着长戟的手也不由得微微松动,金属甲叶间发出细微的“咔”声,像是内心动摇的回响。
司马昭脸色一阵青白,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臣……不敢。”他侧身让开一条通路,身后的甲士也随之分列两旁,甲胄摩擦声如潮水退去。
曹髦扶着竹杖,一步一步从他身旁走过。
经过司马昭时,他脚步微顿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司马公,记住,这天下,还姓曹。”
那声音轻如耳语,却带着铁锈般的腥气,钻入司马昭耳中,激起一阵寒意。
司马昭垂着头,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,如同暗夜中掠过的毒蛇之瞳。
待曹髦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后,他立刻对身边的副将低声下令:“传我将令,羽林右营即刻换防太庙,所有廊柱之后,皆备弓弩手。明日祭典,一只鸟都不能擅自飞进去!”
**那一夜,太庙内外,静得如同死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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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髦独坐偏殿,燃尽三炷香,未发一言。
香烟袅袅,带着苦涩的柏木气息,缠绕在他周身。
而庙外,羽林右营已悄然布防,每一根廊柱后都藏着弓弩手,箭镞对准了每一扇门窗。
可谁也不敢第一个踏入——毕竟,里面坐着的,是天子。
**
次日辰时,太庙的钟声准时响起,悠远而肃穆,钟音荡过宫墙,惊起檐角栖鸦,扑棱棱飞向灰白的天空。
曹髦身着一袭最简单的素色袍服,头上未戴冠冕,仅以一根木簪束发,发丝在晨风中微微飘动。
他面容平静,缓步走在通往太庙的神道上,脚踩青石,发出沉稳的“嗒、嗒”声,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命运的长度。
身后,是抱着一张七弦琴的裴元,以及捧着紫檀木匣的李昭。
琴身乌黑发亮,指尖轻抚琴弦,发出极细微的“铮”声,如心跳前奏。
文武百官早已在太庙前等候,见皇帝如此装扮,皆面露惊疑之色,交头接耳间,只闻衣袂窸窣,无人敢高声。
神道两侧,跪满了闻讯而来的洛阳百姓。
他们伏在地上,额头触地,鸦雀无声。
晨风拂过,带来尘土与香火的气息,夹杂着人群压抑的呼吸。
司马氏的爪牙遍布全城,无人敢在此刻多言一句,但那一双双抬起的眼睛里,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——有恐惧,有悲愤,更有隐隐燃起的火光。
进入太庙,香烟缭绕,气氛庄严肃穆,檀香混着陈年木料的气息,沉甸甸压在鼻端。
监礼官皆是司马师的心腹,他们上前一步,正要引导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。
曹髦却摆了摆手,并未上前拜香。
他走到神龛前,目光扫过一排排灵位,沉声道:“命礼官,将我大魏七庙神主,一一展列于前。”
监礼官一愣,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众目睽睽之下,也不敢违逆,只得命人将高祖文皇帝曹丕、烈祖明皇帝曹叡等七位先帝的神主牌位请出,按次序列于祭台之上。
曹髦走上前,从第一位神主开始,亲自朗声诵读其生平功业。
从曹丕的受禅建国,到曹叡的抵御外侮、稳定朝局,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庙中每一个人的耳中,字字如钉,敲入人心。
那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,却又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庄重,仿佛穿越时空,与祖先对话。
当他走到最中央的太祖武皇帝曹操的神位前时,声音戛然而止。
他凝视着那块刻着“太祖武皇帝”的牌位,良久,双膝一软,猛地跪倒在地,重重叩首——额头触地,发出沉闷的“咚”声,额角已渗出血丝,混着冷汗滑落。
再抬起头时,已是泪流满面,声音嘶哑而悲怆:“武皇帝啊!您当年横扫六合,澄清宇内,何等英雄盖世!可您曾想过,您的子孙后代,竟会受制于家臣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