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上。
五更鼓响,宫门初启,一道黑影背着琴匣悄然入内。
果然,不多时,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踏在青砖地上,右足落地稍重,左步却轻巧迅捷——裴元的耳中,已勾勒出那人身形轮廓。
康奴推门而入,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客气:“裴乐师深夜调琴,是遇上什么难处了么?”
裴元停下动作,朝他“望”了一眼,温和道:“有劳挂心。此弦陈旧,音总不准,想请你帮我听一听。”
康奴不疑有他,在他对面坐下,接过古琴,手指在弦上轻轻一拨。
就在这刹那,裴元忽然开口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清晰:“我听你拨弦时右臂微颤,发力不均,似有陈年旧伤压制经脉——你用刀,应是左利,对否?”
康奴拨弦的手指猛地一僵,全身肌肉瞬间绷紧,喉结微动。
冷汗顺着脊背滑下。
此人竟能听出我右肩旧伤?
莫非……宫中已有埋伏?
他几乎想转身离去,可脑海中闪过妻儿被缚于柱的画面,主公冰冷的声音回荡耳畔:“失机者,族诛。”他咬牙:事已至此,唯有赌一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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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真有伏兵,拼死一搏,也算尽忠。
他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:“确有些旧伤,常年抚琴所致,不足挂齿。”
裴元不再言语,只是从他手中取回古琴,转而弹奏起另一首截然不同的曲子——《采薇》。
那曲调本是哀而不伤,诉说征人思乡之苦,但在他的指下,节奏却忽快忽慢,几个关键的音符被反复加重、变奏,形成了一套外人无法破解的密码。
这无声的密语,借由他指下刻意拉长的休止与重音,在青砖地底激起细微震荡。
百步之外,藏身于地听瓮后的密探伏耳静听,将那一串断续的节拍译作暗号:“刺客已入宫,藏兵于器。”
翌日天还未亮,一道新的旨意便从宫中传出,瞬间打乱了东府的部署。
李昭派人四处放出风声:“天子偶感风寒,龙体不适,今日早朝免了。只在偏殿小叙,听一曲《破阵乐》提振精神。因地方狭小,不设羽林护卫。”
司马师在府中闻讯,果然大喜过望,认为这是天赐良机。
他立刻命人传话给康奴,让他抓住机会,提前行动。
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,康奴便背着他那只硕大的琴匣,独自走进了空旷的偏殿。
殿内只在角落处燃着几支宫烛,光线昏暗,天子尚未驾临,一切都安静得有些诡异。
空气里浮动着陈年木料与香灰混合的气息,冷得刺骨。
他深吸一口气,将琴匣平放在地,正要伸手打开夹层抽出短刃,殿宇的另一角,一缕幽远的琴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。
是《文王操》!
康奴心中一凛,这琴音正是从裴元昨夜抚过的那张古琴上传出的。
更让他亡魂大冒的是,那曲调的节奏,比正常的曲谱整整慢了三拍——这正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暗号,“动+杀”!
不好,中计了!
念头刚起,埋伏在殿内梁柱两侧的阴影瞬间暴起,数名李昭的亲卫如猛虎下山般扑了上来。
康奴虽是死士,猝不及防之下也被死死按倒在地,面贴冷砖,鼻尖触到一股尘土与铁锈混杂的腥味,唇角渗出血丝。
李昭亲自上前,一脚踩开琴匣,从夹层中搜出了一柄淬着幽蓝毒光的短匕。
匕首的刃身上,清晰地刻着两个小字:东府甲字。
沉重的脚步声响起,曹髦缓步走入殿中,手中白玉手杖轻点地面,发出清脆的叩击声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制服的刺客,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怜悯的冷笑:“大将军真是费心了。只是送我乐工,不如直接送我一首挽歌来得更痛快些?”
他没有理会康奴淬毒般的目光,只对李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