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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子此举,绝非一时兴起。
这是在用最蛮横、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宣告:从今日起,这洛阳宫城的鼓声,将只听从他这位天子的号令。
宫城之内,他曹髦才是真正的耳目之主!
朝会散去,百官默然鱼贯而出,脚步踏在霜覆的石阶上,沙沙作响,如同退潮后的碎浪。
荀勖落后半步,衣袖紧攥,指尖几乎掐入掌心。
他并未随队前往政事堂议事,而是转身拐入宫墙夹道,身影很快隐没在晨雾之中。
片刻之后,中书省内,值房灯火骤亮。
“去,把乐署所有关于裴元的档案全部调来!我要查清他的底细,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放过!一个瞎子,凭什么冒仕至六品?我就不信,他这履历能干净到无懈可击!”
命令一下,令史们立刻行动。
然而,当那份泛黄的乐署档案送至荀勖案前时,他只看了一眼,便如遭雷击。
裴元的任命文书赫然在列,上面不仅毫无涂改伪造痕迹,反而有着三重让他无法辩驳的背书。
第一重,是先帝曹芳的御批朱笔,虽年代久远,字迹略显模糊,但那独特的顿挫笔锋,绝非摹仿所能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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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重,是时任太常卿的亲笔签名画押,规整严谨,墨色沉稳。
而最让荀勖头皮发麻的,是第三重——在文书角落,赫然盖着一枚大将军府的旧印,那是司马师的印信!
这怎么可能?
荀勖一把抓起文书,凑到眼前细看。
他原以为印章颜色略深是后人描摹,可再细察却发现:印泥色泽自然老化,边缘裂痕与当年某批军令上的破损特征完全吻合,甚至连钤印角度都符合旧档惯例。
“这……这不是假的?”他手指颤抖,“先帝御批、太常画押、大将军印信……全都对得上!可二十年前根本没听说有过这项补录!”
他猛然醒悟:**不是伪造,而是被刻意掩埋的历史真相。**
曹髦,或者说他背后的人,竟从故纸堆里翻出了这份尘封的补录批文,以虫蛀损毁为由,借“修缮先帝陵寝、清点库藏”之机,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归档入库。
“啪”的一声,狼毫笔被生生拗断。
荀勖双目赤红,低声嘶吼:“好手段……真是好手段!他竟连十几年前的死文件都算计到了!”他本欲以“冒仕”之罪将裴元置于死地,可这份档案一出,裴元的任命便成了有先帝、有旧臣、甚至有司马家自己背书的铁案。
谁敢质疑,就是在质疑先帝与故大将军司马师!
夜风穿廊,吹熄了几盏檐角灯笼。甘露殿深处,烛火依旧未灭。
曹髦屏退左右,只留下心腹侍卫统领李昭。
他从一卷画轴中取出一张用特殊皮纸绘制的洛阳舆图。
与寻常地图不同,这张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的并非街道坊市,而是地下的暗渠水道。
“这是陵户中的工匠耗时数年,才绘制出的洛阳地下水网全图。”曹髦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内响起,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奋。
李昭凑上前,只见图上用朱砂点出了十二个红点,遍布全城。
“这些是……”李昭声音微颤。
“是兵器。”曹髦的手指轻轻敲在其中一个红点上,那位置,赫然是城南的太学。
“明日,朕要让太学里那三千太学生,亲手为朕挖出司马家埋在洛阳地下的铁甲与利刃。”
李昭骇然:“陛下,三千人同在太学挖掘,动静太大,若被荀勖察觉,必会阻拦……”
曹髦冷笑,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。
“他?”语气中满是不屑,“他现在正为了一个‘不存在’的鼓吏焦头烂额,又怎会顾得上去看一眼地底下埋了些什么?”
话音刚落,远处鼓楼之上,一阵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鼓声穿透夜幕,传入殿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