轻响,如同春蚕食叶。
就在贾充怒砸案几的同时,天子的目光正停驻于一行小字:“南市茶寮,盲叟投钱,信走粮车。”
这些来自洛阳城各个角落的消息,仿佛一幅巨大的拼图,在他脑中逐渐清晰。
五日之内,七条僻静街巷的墙上出现了无人能解的暗语;十二间私塾里的孩童,公然在课堂上顶撞教授《司马家训》的先生,转而齐声朗诵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的《悯农诗》,稚嫩的童音在学堂回荡,清亮如泉;更有甚者,一支西去的商队,竟在重兵把守的函谷关外,张贴了数十份《告洛邑父老书》的抄本,文末赫然题曰“天子有难,四海当援”,墨迹未干,已被雨水晕开,像一滴滴沉重的眼泪。
他的指尖在光滑的案角上轻轻敲击着,发出沉稳而有节奏的声响,如同更漏滴答,丈量着人心的流向。
片刻后,他对面前一个躬身侍立、气息几不可闻的人影低声说道:“郤正,你看,民心如水,堵不如疏。现在,是时候让‘忠义’这两个字,变得比金子还值钱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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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罢,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样式古朴的铜符,递了过去。
那枚铜符,是他登基前夜,先帝贴身宦官塞入他手中的最后一件信物。
铜符入手微凉,表面刻着交错的云雷纹,边缘略带磨损,显是经年摩挲所致。
“持此物去见老陶,告诉他,‘赤心铺’可以开张了。”
郤正悄无声息地接过铜符,如同鬼魅般退入阴影,消失不见。
就在天子密令飞出宫墙的同时,一道黑影掠过坊间屋脊,朝着西市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当天入夜,老陶酒肆早早打了烊。
可在酒肆下方的地窖里,却是灯火通明。
松脂火炬在石壁上投下跳动的光影,映照出一张张凝重的脸庞。
三十名精挑细选的青壮汉子围坐在一圈,空气闷热潮湿,夹杂着泥土的腥味与人体汗液的微咸。
老陶不像往日那般和气,他粗粝的嗓音在低矮的空间里回荡,带着砂石磨砺般的质感:“今夜叫各位来,是有一桩关乎身家性命,也关乎青史留名的大事。”他让伙计给每人分发了一卷黄麻纸、半块松墨,以及三枚崭新的铜钱。
铜钱尚带新铸的锐利边缘,握在掌心微微发烫。
“这不是赏钱,”老陶的声音沙哑而有力,“这是定金。从今往后,你们就是陛下的耳朵和嘴巴。你们每日走街串巷,听见谁在骂朝廷,记下他的话头,回来禀报;看见谁在念天子的诗,就赠他一枚铜钱,请他务必让更多人听到。若遇上那些穿黑衣的缇骑盘问,你们就说是替人卜卦、售卖谶语糊口的江湖术士,明白吗?”
众人齐声应诺,眼中闪烁着或激动或决绝的光芒。
烛火映在瞳孔中,如星火燎原。
散去时,其中一人趁着众人不注意,悄然将铜符贴于灯影晃动的砖缝间,待确认无人尾随后,又迅速取出收回袖中——那不过是每日一次的“信标校验”,而非长久藏匿。
三日后,晨雾尚未散尽,一名穿着粗布短褐的盲眼算命先生拄杖走入南市茶寮。
他在角落坐下,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铜钱推入桌底暗格。
不到半炷香工夫,这张桌子对面的掌柜便悄然离席,怀中紧贴一封油纸密函——它将经由运粮车夹层,送往光禄大夫荀勖的书房。
当那封沾着泥渍的信笺终于摆在案头时,荀勖只扫了一眼,脸色骤然铁青。
密报上说,市井之中,忽然出现了一种新的童谣,比之前的任何一首都更加恶毒、更加直白:“金冠虎,爪牙露,一夜杀尽读书户;布衣郎,手中笔,一字能断宰相骨。”
更让荀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,这首歌谣的传播方式。
它不再仅仅是口耳相传,而是被人用蝇头小楷抄录下来,夹在了市面上流通的一种民间私刻《千字文增补本》的书页之中——非官修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