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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元头也未抬,只用一块柔滑丝帛细细擦拭另一根钢弦,动作轻缓如抚婴孩,语气淡然得像是在谈论天气:“陛下近日心境不佳,偏好‘破体之音’。陛下说,此等锐音,能穿云裂石,上达天听,下通幽冥。你们只管照此谱调试,休得多问。”
“通幽冥”三字出口刹那,地窖温度仿佛骤降。
两名乐工背脊一凉,寒意自尾椎直窜头顶,再不敢有任何异议。
那三声鹤唳般的宫音,不是献给神明的颂歌,而是斩断旧秩序的利刃出鞘之声。
它要穿透宗庙厚重的墙壁与喧嚣的人声,将起事的信号清晰无误地传到胡奋以及所有潜伏者的耳中。
“抓紧时间,”裴元站起身,掸了掸衣袖,布料摩擦发出细微沙响,“午时之前,必须将这十架瑟全部调校完毕,分送至宗庙各乐位。记住,一步都不能错。”
与此同时,宫门校场烈日当空,阳光如熔金倾泻,烤得甲胄滚烫,手触即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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宿卫将军蒋骁立于旗杆之下,影子短如钉入地面。
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扫过每一个进出之人。
很快,他锁定了那名神色慌张的传令官——司马昭安插的眼线,已被盯多日。
“站住!你,过来!”蒋骁厉声喝道,声浪撞在夯土墙上反弹回来,惊起檐下一只灰羽麻雀。
传令官心头一跳,强作镇定上前。
不等开口,两名亲兵已如狼似虎扑上,粗暴将其按倒,皮甲摩擦石板发出刺耳声响。
搜检至靴筒夹层,果然掏出一枚蜡丸。
蒋骁捏开蜡壳,展开信纸——字迹熟悉,是司马昭心腹手笔,内容更令他心头剧震:“请准成济所部佩虎符入宫护驾,以防不测。”
好一招先发制人!一旦让这支嫡系精锐入宫,计划必将化为泡影。
蒋骁脸上却无波澜。
他转身走入营帐,命人取来一模一样的纸笔,亲手誊抄信件,笔锋转折刻意模仿原迹,连墨色浓淡都力求一致。
随后,他在句末添了一句:“然事机紧迫,宜速决断。”——暗示己方已有察觉。
原信焚毁,副本重封蜡丸,塞回靴筒。
“滚吧!下次机灵点!”他一脚踹在传令官臀部,力道十足,那人踉跄爬起,连滚带爬逃去。
他不知自己已从信使沦为棋子。
片刻后,心腹陈七郎悄然入帐。
蒋骁低声吩咐数语,后者领命而去,携真正副本,经由韩寿之手,不动声色泄露给荀勖。
半时辰后,司马府加急令传出:“成济部暂驻外营,原地待诏而动,无令不得擅入!”
望楼上,蒋骁望着远方缓缓止步的军队烟尘,嘴角泛起一丝冷笑。
他为皇帝争取到了最宝贵的几个时辰。
暮色四合,残阳如血,将太后寝宫窗棂染上一层不祥殷红,光影投在地上,宛如泼洒的鲜血。
郭太后手持佛经,指尖微颤,经文上的字模糊不清。
殿内烛火跳动,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。
大太监张让跪伏在地,声音尖细阴冷,如毒蛇吐信:“太后,陛下昨夜于建始殿焚香告天,泣诉先帝灵前。他说……先帝在梦中显灵,言及若社稷有难,奸臣当道,必会天降雷霆,诛杀逆党。”
郭太后握经之手猛地收紧,指节发白,纸页边缘被指甲掐出褶皱。
她沉默良久,久到烛芯“啪”地炸开一星火花,才发出一声漫长叹息,满含疲惫与恐惧:“我若是不签这份诏书,明日……明日被雷霆诛杀的,恐怕就是我了吧。”
张让膝行趋前,呈上诏书——洋洋洒洒列数司马氏罪状,言辞激烈,唯留盖印空白。
他又压低嗓音:“奴才听说,司马公已在城南备好驿车,一旦事成,立刻送您往河内安置……太后明鉴,只要您盖上玉玺,奴才敢用项上人头担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