雕工不足,纸张难继。臣恐初版不过三千册,难以遍及州县。”
曹髦淡然一笑:“先发洛阳、颍川、南阳三地。其余,可抄录传阅。星星之火,不必一时燎原。”
队列之中,另一名新任官员李衡也心潮澎湃。
他被授予御史台监察御史之职,专司稽查地方贪腐。
天子的目光扫过他时,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。
李衡感到一股电流自脊背窜上头顶
诏令尚未冷却,坊间已沸。
午时,烈日当空,阳光灼烧着太学外的公告栏,墨迹在强光下微微反光,散发出新刷桐油与松烟墨混合的气味。
人群围堵如潮,汗味、尘土味与激动的喘息混杂成一片。
一张由中书省新颁的《九卿补缺策试律》赫然在目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。
“凡三公九卿之位出缺,无论门第出身,皆需开科策试,以才学论高下,优者任之。若有私相授受、暗中举荐者,以欺君之罪论处!”
人群中倒吸凉气之声此起彼伏,有人攥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也不觉痛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这意味着,士族门阀传承了数百年的权力世袭,被这道律法硬生生斩断了根基。
更令人震惊的是榜文下半部分——宣布设立“庶民谏院”,凡大魏子民,无论身份贵贱,皆可于每月朔望之日,投书议政。
所有意见由中书省专人汇总,直呈御前。
“老天爷!这是真的吗?”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挤在人群里,声音沙哑颤抖。
他是以贩卖浆水为生的老陶,脸上皱纹如干涸河床,此刻因激动而剧烈抽动。
他使劲揉了揉眼睛,咧开嘴,露出一口黄牙,笑得像个孩子:“咱们……咱们这些卖浆的,也能跟皇帝老爷说上话了?”
他身边半大的孩童扯着他的衣角,兴奋地叫道:“爹!你昨天还跟我们讲‘客换店’的故事,说咱们就像那永远住不进好店的客人。现在不一样了,咱也是能提意见的‘客’了!”
一句话,让周围的灰袍百姓们都哄笑起来,笑声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与亢奋。
那笑声在烈日下蒸腾,仿佛化作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,闪烁着新生的光芒。
笑声随风南去,却在千里之外的颍川戛然而止。
荀府大门紧闭,门前石狮蒙尘,蛛网横结。
荀顗已下令闭门谢客,绝食三日。
门生故旧在门外苦苦哀求,叩门声如雨打芭蕉,他充耳不闻,只在第三日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:“宗法已亡,礼崩乐坏。既为前朝旧臣,何须苟延残喘于新政之下?”
然而,当天深夜,当整个荀府都沉浸在悲戚之中时,一个身影却从侧门悄然溜出。
那是荀顗最信任的侄子,怀揣一封加急密信,快马加鞭,奔赴许都的方向。
在那里,仍有三位手握重兵、立场暧昧的州刺史,他们是士族集团最后的,也是最强的底牌。
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司空陈泰的府邸。
胡昭奉曹髦之命,前来商议在关中推行屯田新政之事。
书房内烛火摇曳,映得墙上影子如鬼魅舞动。
陈泰手捧那份详尽的屯田方略,沉默良久。
纸页在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掌中发出轻微的窸窣声,像是秋叶坠地。
胡昭静静立在一旁,并不催促。
他知道,陈泰的点头与否,将直接决定新政能否在关中顺利推行,也决定了朝中是否会出现一个无法挽回的巨大分裂。
良久,陈泰长叹一声,将方略轻轻放在桌上,缓缓开口:“若此政真能富国而不扰民,让流民有地可耕,让府库有所充盈……老夫,愿为陛下助一臂之力。”
胡昭归报,曹髦仰望暮云。
黄昏时分,血色的残阳将太极殿的琉璃瓦染上了一层悲壮的金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