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三刻,太极殿暖阁。
烛火在寒风中轻轻摇曳,映照着曹髦年轻却沉静的脸庞。
他披着玄色外袍,指尖轻叩玉镇纸,如同执棋者等待对手落子。
宫墙之外,一缕断续的琵琶声随风潜入——那是裴元依约奏响的《梅花三弄》。
此曲共三叠,每叠对应南苑五处岗哨:第一叠平缓,东门无虞;第二叠流转,中军安稳;第三叠收束,四隅皆宁。
而“小序”一段若生变调,则示鹿台失联。
当乐声行至“小序”时,一个本该柔和上扬的音符骤然拔高,尖锐刺耳,旋即戛然而止。
曹髦的手指停在半空。
——敌已动。
他几乎瞬间做出判断:“冯镇。”
黑影应声而出:“陛下。”
“取洛阳布防图来。”
一张巨大的堪舆图迅速在曹髦面前展开。
他没有去看那些戒备森严的城门或主道,而是直接用朱笔在城南一片名为“南苑鹿台”的区域画下了一个重重的圆圈。
“音哨中断处,必是此处无疑。”他语气笃定,仿佛亲眼所见,“鹿台地势较高,是裴元观测全域、传递音讯的中继点。敌方若想截断我们的耳目,这里是最佳选择。传令给曹英,命他立刻增派两队龙首卫,不必惊动台前守军,从台后那片枯林潜伏过去。记住,要活口。”
“喏。”冯镇领命,转身消失在夜色中。
暖阁内,重又恢复了死寂,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,显得格外清晰。
【寅时初刻,南市西巷】
冰冷的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瓦檐,水珠顺着残破屋檐滴落,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,空气中弥漫着湿木与腐叶的气息,寒意如针般刺入骨髓。
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蜷缩在屋角,头顶的斗笠压得极低,几乎遮住了整张脸。
雨水顺着他破旧的蓑衣流下,在脚边汇成一滩小小的水洼,但他怀中的桑皮纸却被护得干燥如初。
他叫阿九,是曹髦安插在市井中最不起眼的一双眼睛。
巷口忽然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,夹杂着竹杖点地的轻响。
一个老乞丐佝偻着背走来,衣衫褴褛,脸上沟壑纵横。
经过阿九身边时,他脚步一滑,手中半块干饼不偏不倚地落在泥水中。
就在那一瞬,老乞丐低哑地哼了一句:“月儿弯弯照九州……”——那是他们约定的接头暗语。
阿九依旧不动,目光微闪。
待乞丐走远,他才缓缓伸手拾起那块湿冷的干饼。
入手微沉,指尖捻开表层硬壳,触到一丝金属的冰凉——一枚铜钉嵌藏其中。
他借着远处灯笼透来的昏黄光晕,将铜钉举至眼前。
钉帽上,“卍”字符号细如牛毛,凹陷处曾被火漆封合,如今已被启开。
这是慈恩寺紧急密令的标志,唯有重大变故才会启用。
他心中一凛,默念:“若此信为饵,便是诱我主入彀……可若不报,更误大局。”
最终,他咬破指尖,血珠渗出,在空白桑皮纸上疾书:“伪僧十二人,携囊非经,南市三日前铁扣者同现。”
血书卷成细管,塞入竹筒。
他对巷子深处打了个几不可闻的唿哨——像夜鸟振翅的余音。
一道灰影自屋顶滑下,接过竹管,随即融入黑暗,直奔皇城方向而去。
【几乎同时,南苑外围】
更楼之上,夜风如刀,割面生疼。
枯枝在风中簌簌作响,远处猎场的篝火早已熄灭,唯余几点星火在雾中明灭。
裴元立于栏边,手中短笛将要凑唇。
两名盲女分坐两侧,耳廓微动,如蝶翼轻颤。
她们虽目不能视,却能听风辨位,百步之内落叶可闻。
就在笛口触唇刹那,左侧盲女忽抬手按住他手腕,声音极轻:“风中有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