礼官深深一揖,朗声道:“我等奉诏而来,陛下许我等登阶,我等便登。若陛下不许,我等便在此处叩首。至于祖制,在庾某看来,这天下最大的祖制,便是尊奉天子!阁下身为司礼之官,拦阻天子诏命,不知又是依的哪朝规制?”
李衡亦是昂然附和:“我从江东而来,只知魏有天子,不知魏有大宗师!”
司礼官被二人一番话噎得面红耳赤,正僵持不下,殿内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钟鸣,紧接着,是曹髦清朗而威严的声音,穿透晨雾,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“让庾卿与李卿进来。朕倒要看看,今日在这太极殿上,是朕的诏书说了算,还是某些人的‘规矩’说了算!”
司礼官浑身一颤,脸色瞬间惨白,再不敢阻拦,狼狈地退到一旁。
庾敳与李衡对视一眼,压下心中的激荡,整了整衣袍,一步一步,沉稳地踏上了那道他们从未想过能踏足的白玉金阶。
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了旧时代的神经之上。
殿内,百官肃立,气氛凝重如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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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髦端坐于龙椅之上,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惊愕、或阴沉、或幸灾乐祸的脸。
他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表情,而是亲自展开一份诏书,高声宣读:“《策试录贤诏》!自即日起,于尚书台下设‘才选司’,专司寒门士子之举荐、考核与录用,不问出身,唯才是举!朕钦点,庾敳,补尚书左丞属官,掌文书档案;李衡,补南宫侍郎,参议阁事!”
话音未落,一个身影越班而出,正是当朝的礼法宗师,光禄大夫荀顗。
他须发微颤,面色涨红,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,声音嘶哑地喊道:“陛下!万万不可!祖制昭昭,九品官人之法乃国家之基石!非三公重臣之子,不得预机要,非累世清望之家,不得入中枢!此人庾敳,其父不过一田舍老翁,其母曾当街织席贩履,如此鄙陋出身,若使其执掌尚书台机要文书,岂不令天下士族耻笑?我大魏颜面何存?朝廷法度何存?”
他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,殿中顿时一片死寂。
大多数老臣都低下头去,默认了荀顗的说法,这是他们阶层共同的利益。
唯有少数站在后排的年轻官员,悄然抬起眼,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。
面对这几乎是撕破脸的指责,曹髦却不怒反笑。
他缓缓从御座上站起,居高临下地看着荀顗,笑容中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:“朕闻荀卿之父,先帝的尚书令荀彧,当初亦是布衣之身,于乱世流离之中,蒙武皇帝慧眼拔擢,方才成就一代王佐之臣。今日荀卿以门第高下压人,难道是忘了自己的根本吗?”
“臣……”荀顗面皮剧烈抽动,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出身,此刻却被曹髦拿来反戈一击,正欲强辩,队列中的少府郤正忽然踏出一步,手中展开一卷泛黄的竹简,高声道:“臣有旧档一卷,呈请陛下与诸公御览!此乃建安八年,荀令君亲笔所书之荐表一则,其中有言:‘夫治国之道,在得贤才。才德兼备者,虽出身微末,必倾心举之;虚名无实者,纵位列公卿,亦当坚决黜之。’臣敢问大宗师,此语,可是令尊亲言?”
满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荀顗如遭雷击,呆立当场。
他可以质疑皇帝,可以蔑视寒门,却唯独无法反驳自己父亲亲口说出、并载入史册的金玉良言。
他嘴唇翕动了数次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,那张素来注重仪容的脸,此刻已是血色尽失。
退朝之后,殿前的白玉金阶上,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裂痕。
庾敳奉命前往尚书台整理尘封的档案库,这是他上任的第一天。
当他拂去一个古旧木箱上的灰尘,打开箱盖时,却发现了一份令他遍体生寒的名册。
名册以特殊的墨书记载,卷首赫然写着四个字——“中正秘档”。
这竟是当年权倾朝野的司马懿,私下令各地中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