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洛阳城南一处偏僻的猎户草舍。
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混着腐血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涌,像湿冷的苔藓贴在鼻腔深处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。
屋角炭盆上煨着的药罐“咕嘟”作响,蒸腾出灰白雾气,在低矮的茅顶下盘旋不去。
冯啓靠坐在霉烂的草堆上,指尖触到身下的干草已浸透冷汗与脓血,黏腻如泥。
他左肩的箭伤溃烂发黑,边缘泛着绿沫,轻轻一动便如万千银针扎入骨髓。
阳光透过门缝斜射进来,尘埃在光柱中狂舞,刺得他眼眶酸痛。
三天前,他借密林小径甩开追兵,却未曾料到,皇帝一句“主谋已死”的谣言,竟比刀剑更利。
那晚,城南七处联络点同时收到加盖火漆印的密函——内称“冯啓已于嵩山伏诛”,附半枚残符,正是他们之间信物。
暗桩们见符如见令,或闭门不纳,或拔刀相向。
他躲在枯井中熬过一夜,听着远处犬吠与脚步声交错逼近,寒意从脚底爬满脊背。
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刺目的天光如刃劈入,晃得他睁不开眼。
几个玄衣影卫堵住门口,皮靴踏地声沉稳如鼓点。
为首的陈七郎立于光影交界处,面无表情:“冯啓,奉陛下口谕,请你入宫。”
冯啓眼中燃起最后一丝疯狂的火焰,挣扎欲起,双臂却如朽木般撑不住身体,重重跌回草堆。
他放声大笑,笑声嘶哑如裂帛,牵动伤口,喉头一甜,咳出一口黑血,溅落在枯草上,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墨梅。
“哈哈……好一个‘请’字!成王败寇,不必多言!带我去见他,我倒要看看,这位少年天子,如何处置我这阶下之囚!”
他拒不服绑,影卫也未强求,只左右夹持,将他押上囚车。
车轮碾过碎石路,发出“辚辚”闷响,如同命运沉重的叹息。
沿途百姓远远围观,指指点点,窃语如潮水般起伏:“那就是刺驾的逆贼?”“听说他连御前侍卫都杀了三个……”孩童被母亲捂住眼睛,老人摇头叹气,街巷间弥漫着恐惧与猎奇交织的气息。
太极殿前,百官肃立,甲胄铿锵,空气凝重如铅。
冯啓被押至白玉阶下,镣铐拖行于青石地面,刮擦出尖锐刺耳的“咯啦”声,仿佛骨头在摩擦。
他猛地抬头,望向那高踞御座之上的年轻帝王。
曹髦身着玄色龙袍,头戴平天冠,十二旒玉珠垂落,遮住眉眼,唯余一双眸子深不见底,静静注视着他,宛如俯视蝼蚁。
那一份超乎年龄的沉稳与威严,竟让他准备已久的怒骂与嘲讽尽数卡在喉间,一时语塞。
曹髦并未斥责,亦未数罪,只是微微前倾,声音穿透旒珠,清晰入耳:“朕很好奇,以你的身手和对城外地形的了解,为何不继续往南逃?只要翻过那道山梁,便是荆州地界,天高地阔,朕的影卫也未必能寻到你。”
这意料之外的一问,如重锤直击心腑。
冯啓怔住,随即冷笑,笑声里满是自嘲与悲凉:“逃?我为何要逃?我若逃了,陛下岂不是永远都不知道,自己身边究竟还藏着多少把随时会刺向你的刀?我要让你赢了,却又赢得不安稳!我要让你亲眼看着,你是如何被自己信任的人一步步背叛,最终落得和我主公一样的下场!”
他的声音在广场回荡,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。
曹髦点头,语气平淡如叙棋局:“所以,你是故意被猎户发现,留下踪迹。”这不是疑问。
冯啓浑身剧震,所有癫狂伪装瞬间崩塌。
他原以为布下的是死后的棋局,却不料每一步皆在对方掌中推演。
他颓然垂首,默然不语。
廷尉署大牢阴冷潮湿,石壁渗水滴答作响,空气中浮着霉菌与尿臊混合的浊气。
冯啓坐在草席上,手腕冰凉的镣铐压着脉门,寒意直透脏腑。
他知道廷尉不会杀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