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——至少现在不会。
既然要清算,就该让他亲眼看着那些伪君子一个个倒台。
他的血已经流干了,剩下的,只有这张嘴,这颗心,还烧着最后一把火。
提审时,陈泰本以为将是一场苦战,谁知冯啓不等用刑,便主动供出所有同党名单、联络方式、乃至背后牵连的几位前朝旧臣。
供词详尽,条理分明,仿佛早已写好的遗书。
“此人不是在招供,”陈泰合上卷宗,低声自语,“是在布遗嘱。”
他立刻入宫禀报:“陛下,臣审讯冯啓完毕。此人……不是在求生,他是在求死。他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将所有与司马昭有牵连的余党一网打尽,然后以自己的死,来成全这场清算。”
侍中郤正忧心进言:“陛下,此等狂悖之徒,心怀大恨,即便其供述有功,但刺驾乃是谋逆大罪,十恶不赦。若赦免他,恐有损国法威严,令天下人非议。”
曹髦静听,手指轻叩御案,节奏如心跳。
忽而开口,声不大,却令二人皆惊:“他恨的不是朕,”他缓缓道,“他恨的是那种被当做棋子,用完即弃的利用感。司马昭给了他复仇的希望,又亲手将他推入深渊。与其杀掉一个看透了这一切的‘明白人’,不如……留一盏能照亮黑暗的长明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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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三日,宫禁森严。
几位致仕老臣联名上表,请即日行刑;御史中丞伏阙泣血,言“不杀冯啓,则纲纪崩坏”。
然而天子皆留中不发。
直至昨夜,内廷传出诏书写就的消息,百官方知——风暴将至。
第三日清晨,太极殿钟鼓齐鸣,大朝会准时开启。
百官列班而立,寒霜凝于阶石,肃杀之气弥漫殿宇。
他们等待的,是一个逆贼的人头。
但他们迎来的,是一纸震惊天下的赦令。
宦官展开诏书,尖细洪亮的声音回荡殿堂:“制曰:逆犯冯啓,阴谋刺驾,罪在不赦。然其于狱中深明大义,所举发者皆为前朝遗毒,所揭露者皆为奸伪之辈,其心虽恶,其行亦有可取之处。今朝堂初定,百废待兴,正需有不畏强权、敢言人之不敢言者,为朝廷之镜,为社稷之眼。兹特赦冯啓死罪,授‘察弊使’虚职,秩比谏议大夫,不入品阶,不受节制,专司稽查百官德行、吏治阴私,凡有所见,可直书内廷,言之无罪。”
话音未落,殿内哗然!
一位白发老臣颤声质问:“陛下!此职无衙署、无属官、无考绩,只凭一人密奏便可动摇朝臣仕途,岂非开告密之门,复汉初酷吏之路?”
曹髦目光扫过群臣,平静回应:“朕知其险。故此职仅设一人,且永不许继任。待天下清明,此司自废。”
跪伏于地的冯啓如遭雷击,浑身颤抖。
他猛地抬头,用混杂着震惊、屈辱与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曹髦,嘶哑开口:“陛下……你……你竟敢容我这般阴狠毒辣的小人活在世上?你不怕我……”
曹髦走下御阶,一步步来到他面前。
他俯身,旒珠轻晃,目光如刀,直刺灵魂深处:
“朕,非是容你,而是用你。”
“用你的狠,用你的毒,用你的恨。你不是想看清这朝堂背后有多少刀吗?朕就给你一双眼睛,让你去看,去听,去记。你越是想看到朕的倾颓,就越要为朕找出那些潜在的威胁。你要成为悬在所有心怀不轨者头顶的利剑,成为照出朕身侧所有阴影的一面镜子。你活着,比你死了,对朕更有用。”
“这,便是朕对你最大的惩罚。”
退朝之后,两名影卫走上前来,蹲下身,打开了他脚上的铁镣。
“从今日起,您不再是囚徒。”
冯啓怔住,低头看着那副掉落的镣铐,仿佛它们仍紧紧箍在他的骨头上。
影卫躬身退下,只留下一条通往小院的青石路。
路尽头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