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祭大典过去三月,洛阳城仿佛被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洗涤过,风和日丽,百废俱兴。
太学里书声琅琅,市井间商旅熙攘,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昂扬之气。
可若细听,那朗朗书声中夹杂着些许窃语,坊间茶肆亦流传着几句意味深长的谶谣——“龙首夜饮金,虎符藏暗机。”
盛世之下,总有暗影潜行。
而此刻,在太极殿东暖阁那张堆满奏疏的御案上,一册名为《静吏录》的黑皮簿册,正无声地记下了一道足以劈开这幻景的惊雷。
阿九躬身低语:“启禀陛下,陈提点昨夜亲送密报,《静吏录》新载一事,恐涉大将军心志动摇……”
曹髦未语,只将指尖轻轻点在其中一行墨迹未干的小字上:“三月廿七,夜,龙首卫副将赵破虏,携重金入南郭赌坊,三巡之后,醉言:‘大将军自有天命,尔等只管追随,富贵指日可待。’”
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份寻常的邸报。
他将簿册缓缓合上,那沉闷的合页声,却像一记重锤,敲在每一个潜在的逆谋者心头。
他没有立刻发作,而是静坐了许久,目光穿过窗棂,望向远处那片属于龙首卫大营的营房。
那里,驻扎着他最信任的部队,统领着这支部队的,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兄弟,曹英。
“阿九。”他轻声唤道。
阴影中,一名身形瘦削的宦官悄无声息地滑出,垂首侍立。
“传陈七郎。”
不多时,内察司首任提点陈七郎步入暖阁,他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青布短衫,气息冷峻如冰。
他没有问皇帝为何召见,只是行礼后便静静等待。
曹髦并未看他,只是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,悠悠问道:“当年血誓营的旧部中,论及对世家门阀的恨意,谁最深?”
陈七郎略一思忖,字字清晰:“回陛下,皆恨之入骨。然,唯龙首卫大将军曹英,藏得最深,忍得最久。”
“好一个藏得最深,忍得最久。”曹髦笑了,那笑意却未达眼底,“那就让他,隐忍到再也无需隐忍,失控于他最引以为傲的忠诚之下。”
他放下茶杯,声音陡然转冷:“阿九,今夜,命五城音哨网,在各处军营、酒肆、驿站,悄然添一句风闻。”
阿九躬身:“请陛下示下。”
“就说,”曹髦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,“帝心多疑,不满龙首卫坐大,私养死士,欲调并州胡昭部精锐入京,戍卫宫城,换防龙首。”
陈七郎闻言,瞳孔微缩。
他知这“胡昭”乃鲜卑降将,骁勇善战,近年屡立边功,朝中早有议论将其调入羽林。
若此令成真,则龙首卫拱卫宫禁之权将名存实亡。
这一句风闻,看似无形,实则淬毒穿心。
风声,如蛇一般,当夜便钻进了守备森严的龙首卫大将军府。
曹英正在灯下擦拭他的佩剑“裂石”,黄铜烛台映出跳动的光影,剑刃泛着幽蓝寒芒,锦布摩擦发出沙沙轻响,如同蛇鳞拂过石隙。
亲信低声回报:“将军,坊间传言……陛下欲调胡昭入京,换防我部。”
擦拭的动作猛然一滞,剑刃与锦布之间迸出一缕刺耳锐响,宛如金铁刮骨。
“换防?调胡昭入京?”他缓缓站起身,魁梧的身躯在灯火的映照下投下巨大的阴影,额角青筋暴起,眼中满是惊怒与不敢置信的伤痛,“陛下……竟信不过我?”
他在堂中来回踱步,脚下木地板咯吱作响,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崩裂的心弦之上。
脑海中浮现出五年前那个雪夜——
那时他还只是个无名小校,跪在紫宸门外三天三夜,只为替寒门将士请命。
是陛下亲自开门,扶他起身,说:“你是我曹家的刀,也是这天下寒士的脊梁。”
可如今……这把刀,竟要被弃了吗?
一种被背叛的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