燃尽,火光映出墙上影子,像极了当年父亲在讲经堂执杖训徒的模样。
“道不行,命也。”他喃喃道,“然士可杀不可辱。若默然避世,岂非自认所学皆妄?唯有以身殉道,方可证吾心不欺。”
黄昏时分,书房的门终于开了。
荀顗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朝服,玄色深衣熨帖如镜,头戴进贤冠,冠缨垂肩,衣带整肃,仿佛要去参加一场最隆重的朝会。
他缓缓梳洗,动作迟缓却一丝不苟,像是完成某种神圣仪式。
他没有看守在门外的家人一眼,独自一人,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向宫城。
脚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清脆而孤寂,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时间的裂痕之上。
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他一直走到太极殿前的丹墀之下,那里是天子接受百官朝拜的地方。
守卫的羽林郎见是司空亲至,正要上前行礼,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立当场。
只见荀顗从袖中取出一柄通体温润的白玉如意,那是荀氏传承八代,自其先祖荀彧传下的珍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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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质细腻,触手生温,雕工古朴,流转着岁月沉淀的幽光。
他高高举起玉如意,望向巍峨的殿宇,眼中没有恨,只有一片无尽的哀凉。
“道之不行……命也!”
一声嘶哑的悲鸣,他猛然松手。
“啪——”
碎玉之声,清脆如冰裂,在空旷的宫前广场上炸响。
那声音尖锐得仿佛刺穿了晚风,碎片四溅,落在石阶上发出细碎的叮咚声,如同星辰坠地。
那柄象征着士族荣耀与传承的玉如意,在坚硬的石阶上摔得粉身碎骨。
一片较大的残片滚入缝隙,余光尚在暮色中微闪。
荀顗看也未看那些碎片,仿佛摔碎的不是传家之宝,而是一个不堪重负的幻梦。
他缓缓转身,佝偻着背,一步步离去。
那背影,如同一棵被风雪压折了主干的苍松,再也挺不直了。
宫墙的阴影里,一名不起眼的宦官悄无声息地退下。
他叫阿九,是内察司“静吏”中的一员。
就在玉碎声回荡宫墙之时,城南某处幽深宅院内,几名黑袍男子围坐密议。
一人冷笑道:“彼以言杀人,我以血偿之。春祭将至,神道当飨——届时百官齐聚南郊,正是动手良机。”
阿九迅速将所见所闻,录入了一本特制的簿册——《静吏录·特别篇》。
消息传到曹髦耳中时,他正在灯下批阅奏章。
烛火摇曳,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。
听完阿九的禀报,他脸上无怒亦无喜,只是沉默了片刻。
“孙元。”他唤道。
“臣在。”
“派人去,将那些碎玉,一块不少地给朕捡回来,用檀木匣子装好,就放在朕的御案边上。”
孙元迟疑道:“陛下,此玉乃荀氏八代之宝,拾之恐惹非议。”
曹髦凝视烛火,轻声道:“正因为它是八代之宝,才更要留下。让他们看看,一个时代是如何落幕的——不是被斩草除根,而是自己走到了尽头。这匣子放在御案旁,不是为了纪念荀顗,是为了提醒朕:任何固守不变的东西,终将破碎。”
说罢,他重新提起朱笔,在一份早已拟好的奏章上,重重地落下了批红。
“即刻下诏:策试取士,正式定为国典,此后三年一科,不限门第出身,唯才是举。另,于边郡各州,设立‘边地儒馆’,凡因战乱流徙之寒门子弟,有志向学者,由官府统一供其食宿,授其经义。”
两道诏令,如平地惊雷,彻底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。
数日后,即将归国的吴使陆喜,郑重其事地最后一次求见天子。
这位来自东吴的博学之士,脸上再无初见时的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