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腥的刑具,甚至还燃着安神的熏香,气味清苦中带着一丝甘冽,像是某种秘药的气息。
王馥跪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,膝盖传来木刺般的钝痛,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。
冷汗浸湿了内衫,贴在背上,凉意直透脊骨。
他想不明白,自己明明是被秘密拘捕,为何审讯地点竟是这象征着皇权至高的宫殿一角。
长案之后,内察司首任提点陈七郎一身玄色劲装,面容冷峻如冰。
他没有问任何问题,只是慢条斯理地将一卷账册在王馥面前摊开,纸页翻动之声,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“崔谅查到的,”陈七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“三年前,颍川荀氏商行,曾有一笔三千两白银的款子,经由汝南、南阳数个钱庄辗转,最终流入令父名下的一个田庄。这笔钱,你经手了。”
王馥脸色煞白,强作镇定道:“家父为官清廉,或、或是友人馈赠,用以修缮祖宅……”
陈七郎置若罔闻,又从袖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笺,放在账册旁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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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火漆尚未完全冷却,散发出淡淡的松脂味。
“这是昨日刚从九真郡送来的加急信。信上说,你远在交州的兄长王恺病重,盼你速归探望。”
“家兄病重?”王馥心中一惊,随即强辩道,“此乃家事,何劳内察司过问!”
“是家事。”陈七郎终于抬眼,目光如刀锋般刺向王馥,“可这封信,用的不是普通驿传。你看这封泥上的烙印,”他用指尖点了点那不起眼的印记,触感微凹,“鹰首,蛇纹,这是司马昭大将军昔日镇守关中时,所用军驿的独有暗印。如今,这暗印只在极少数心腹之间流传,比如,九真郡的荀勖。”
“轰!”
王馥的脑子像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,眼前金星乱冒,耳中嗡鸣不止,所有的伪装和侥恃在这一刻土崩瓦解。
账册是物证,证明他贪了;而这封信,是铁证,证明他通敌!
他通的,是如今朝堂上最大的禁忌——司马氏的余孽!
陈七郎的语调依旧冰冷:“是自己说,还是我帮你回忆?”
而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,太极殿西侧的御书房内,灯火依旧未熄。
子时将至,马承匆匆入宫。
这位新任的军谋参议双眼布满血丝,靴底沾着夜露,踏进殿门时带进一股寒气。
他将一摞地图和商路图籍铺在曹髦面前的地上,指尖因疲惫而微微颤抖,却仍精准地指着上面用朱笔圈出的几个点。
“陛下,臣发现了异常。”马承的声音压得很低,喉间干涩,“近五日,有七批来自荆州、扬州南方的商队,打着为白马寺修缮捐资的名义入洛。他们携带的货物,全是竹简、黄绢、笔墨等文书材料,数量远超常理。”
曹髦目光一凝,指尖轻轻敲击案沿,发出笃笃轻响:“路线呢?”
“所有商队,都刻意绕道,经由颍川郡中转。”马承的手指重重点在“颍川”二字上,墨迹在纸上晕开一点,“而颍川现任县令,正是荀勖一手提拔的门生。臣大胆推测,敌人不是想靠一份假诏书造反……”
他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:“他们是想再造一个‘遗诏生态’!他们要用海量的伪证和材料,在洛阳城里,在天下士人心中,营造出一种‘废帝之诏不止一份,随时都可能出现第二份、第三份’的恐慌!届时,真假难辨,人心惶惶,陛下您将陷入无穷无尽的自证与辩驳之中,国政不存!”
好一招釜底抽薪!
曹髦心中一寒,随即一股怒火升腾而起,血脉冲上太阳穴,隐隐作痛。
这帮阴沟里的老鼠,手段当真毒辣!
他霍然起身,在殿内踱步数圈,脚步沉稳,每一步都踏在命运的棋盘之上。
随即停下,眼中已是清明一片。
“他们要造势,朕便给他们一个更大的势!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