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征前夜,太极殿烛火通明。
“陛下!蜀人不可信!”太尉王祥叩首泣谏,“姜维昔事诸葛,今降我朝,已是反复之徒,岂可委以兵权?”
曹髦默然良久,忽问:“卿可知,昨夜谁在城南练兵至三更?”
殿中无人应答。
“是姜维。”他缓缓起身,目光扫过群臣,“他不用朝廷一卒,只带旧部三百,日日操演新阵。他说,‘若有一日可用,不敢惜命。’”
他掷下虎符:“明日拂晓,准其所请。”
铅灰色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斜谷上空,将秦岭的山脊线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墨色,仿佛天地之间只剩这狭窄山谷,吞噬着所有光与声。
豆大的雨点砸在头盔上,发出“噼啪”的脆响,旋即汇成水流,顺着甲胄的缝隙渗入,冰冷如蛇,缠绕着皮肉,带走身上最后一丝暖意。
湿透的战袍紧贴后背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寒气。
泥浆没过脚踝,每一步陷落时,都能听见靴底撕扯黏土的“咕唧”声,触觉沉重得如同被地下的冤魂死死拽住脚跟,拖向深渊。
姜维亲率一千精锐为前锋,于拂晓时分突袭了钟会叛党设在谷口的营寨。
战斗干净利落,守军尚在睡梦中便被斩杀殆尽,初战告捷。
然而,当他率部深入斜谷,追击残敌时,异变陡生。
两侧山壁之上,原本被暴雨冲刷得寂静无声的密林中,突然亮起无数火把,摇曳如鬼眼,在浓雾中浮沉闪烁,映照出岩壁上扭曲晃动的人影。
紧接着,是弓弦绷紧到极致时发出的、令人牙酸的“嗡——”声,像是死神在耳边拉响丧钟。
“有埋伏!举盾!”姜维的怒吼被淹没在倾盆的雨幕与尖锐的破风声中。
箭矢如一片倒卷的暴雨,从天而降,带着死亡的啸音,狠狠扎进队列。
羽箭刺穿皮革与骨肉的“噗嗤”声此起彼伏,混杂着惨叫、盾牌碎裂的“咔嚓”声、重物坠地的闷响,汇成一片炼狱交响。
狭窄的谷道瞬间变成了屠宰场,鲜血混着雨水,沿着石缝汩汩流淌,将脚下的泥泞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,踩上去滑腻温热,如同踏在尚未冷却的内脏之上。
“将军!是钟会的伏兵!我们被包围了!”一名校尉面色惨白地嘶喊,话音未落,一支羽箭便贯穿了他的咽喉,将他后半句话永远堵了回去,只余喉间“咯咯”的血泡声。
“撤!向后方隘口收缩!”姜维目眦欲裂,手中长剑翻飞,格挡着射向自己的流矢,金属撞击声清脆刺耳。
混乱中,老驿卒赵三用尽全身力气,将那面绣着“讨逆”二字的军旗死死护在怀里,旗杆被数支箭矢射中,颤巍巍地几欲折断。
雨水顺着旗帜滴落,打在他沟壑纵横的脸颊上,分不清是泪还是雨。
他看到一支冷箭正对准专心指挥的姜维后心,想也不想,猛地扑了过去。
“噗——”
利箭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,像是一块湿布被猛然撕开。
赵三身子一僵,缓缓低头,看着从胸口透出的那截染血的箭头,指尖还能感受到旗布粗糙的纹理。
他张了张嘴,涌出的却是大口的鲜血,腥甜的气息弥漫在鼻腔。
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将旗杆塞进姜维手中,嘶哑地喊道:“将军……快走!别……别让弟兄们……白死!”
话音落下,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,溅起一圈血泥,双眼却依旧死死盯着那面在风雨中飘摇的旗帜,仿佛仍在守护。
姜维怒目圆睁,胸中仿佛有熔岩在翻滚,灼烧着五脏六腑。
他一把抓过身旁士兵的盾牌,用嘶哑到极致的声音狂吼:“所有人,随我断后!退守断崖!”他亲执盾牌,立于队尾,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峦,为残存的士卒挡开那一片死亡的铁幕。
消息快马传回长安,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。
朝堂之上,群臣哗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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