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手抄本,那是他亲手誊抄的诸葛亮《出师表》。
他将手抄本轻轻置于门前的石阶上,而后从张让手中接过火折,亲自点燃。
“呼——”
一簇橘黄色的火焰猛地蹿起,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纸页。
热浪扑面而来,带着焦糊的墨香,与夜风中的寒意交织成一种奇异的触感。
那墨迹写就的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八个大字,在火光中剧烈地扭曲、蜷缩,最终化为一缕缕黑色的灰烬,随夜风飘散,像无数亡魂的叹息掠过耳际。
阿竹瞪大了双眼,惊恐地捂住了嘴,不敢发出半点声响。
曹髦凝视着那即将燃尽的火焰,声音低沉而清晰,仿佛不是在问任何人,又仿佛是在问那院内深锁的孤魂:
“武侯若在天有灵,见今日蜀中百姓于乱世中饥寒交迫,生灵涂炭,他……是宁肯卿再兴刀兵,让这片土地流尽最后一滴血,还是愿见天下归于一统,万民得以安息?”
话音刚落,院内死一般的寂静被骤然打破。
“铮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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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声琴音响起,凄厉如剑鸣,划破夜空。
紧接着,连绵的琴声从院内深处传来,悲怆欲裂,正是那首姜维日夜弹奏的《出师表》之调。
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决绝的悲愤与不解,像是一头受伤的猛兽在绝望地嘶吼,撞击着院墙,也撞击着听者的心脏。
张让脸色一白,下意识地想上前护驾,却被曹髦一个眼神制止。
曹髦对裴元微微颔首。
裴元深吸一口气,盘膝坐于府门之外的街边,将怀中早已调好弦的古琴置于膝上。
他没有去管院内那撕心裂肺的琴声,只是指尖轻拨,一段缓慢而悠扬的旋律便流淌而出。
正是《梁父吟》的起调,但那悲歌之中,却悄然渗入一段熟悉的节奏——那是去年俘获的蜀军乐官临终前所哼唱的调子,据说是当年马超西凉铁骑进军时的号角遗音,也是许多蜀将心中最初的战鼓。
这琴声,不像院内的悲鸣那般激烈,它更像是一段被遗忘了很久的记忆,一个来自遥远故乡的温柔回响。
它不与《出师表》的旋律对抗,而是像水一样,无声地渗透进去,包裹住那份刚烈的悲愤,轻轻地抚慰着。
院内的琴声猛然一乱,出现了一个刺耳的杂音,随即戛然而止。
“哐当——”
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从院内传来,紧接着,便再无任何声息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仿佛只是一瞬,又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。
“吱呀——”
那扇紧闭的府门,缓缓地、迟疑地拉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。
姜维立于门后的暗影之中,身形萧索,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燃烧着,赤红如血,像一头被逼至绝境的困兽。
他死死盯着曹髦,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:“陛下……何苦……要毁我最后的寄托?”
曹髦缓缓站起身,走到石阶前,弯腰从那堆尚有余温的灰烬中,拾起一角尚未燃尽的残片。
他将那残片小心翼翼地放在裴元的琴台之上,目光直视着姜维血红的双眼,平静地说道:
“朕毁的,不是你的忠诚,而是捆绑了你二十年、让你背负着一个亡国之梦走向毁灭的枷锁。”
他向前一步,声音虽轻,却字字如锤,敲在姜维心上:
“你夜夜默诵此表,可曾真正问过自己——若武侯仍在,他是愿意见你为一句‘汉贼不两立’的虚名,而教他毕生守护的万千子民,再陷战火轮回,永无宁日吗?”
姜维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,踉跄后退一步,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,才堪堪稳住身形。
那张在沙场上从未有过畏惧的脸,此刻却写满了痛苦与茫然。
曹髦缓步上前,在阿竹和张让惊骇欲绝的目光中,做出了一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