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巴蜀千里饥馑!是我们的兄弟一个个倒在回家的路上,连一块刻着名字的墓碑都没有!是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‘大义’,让我们忘了,我们首先是人,是儿子,是丈夫,是父亲!”
“今日,此时,此地!”姜维猛地一顿,胸膛剧烈起伏,声音几乎撕裂喉咙,“我,姜维,不再为‘兴复汉室’而战——我要为活着的人而战!”
他猛然转身,手臂如铁,直指西北方向,那里是斜谷,是他们的家乡所在。
“就在昨夜,一名满身箭伤的斥候撞进京兆府衙——他带来了斜谷的血书:钟会余党勾结羌酋,屠村三十六,粮仓尽焚!他们的女人被绑在马后拖行十里……这就是你们想回去的家园吗!?”
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凿进耳道。
有人咬破了嘴唇,有人攥紧了拳头,指甲陷入掌心,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。
“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,你们的枪,为谁而握?!”
“愿意随我,去把那些杂碎的脑袋拧下来,告慰我们死去的兄弟,保护我们活着的亲人,站到左边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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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想要解甲归田,从此不问世事的,站到右边去!我姜维以项上人头担保,无人会为难你们!”
“此生无悔,此路不返!”
话音落定,整个校场却陷入了更深的沉默。
风声鹤唳,三千人,无一人动作。
他们被这番话震得头晕目眩,却又被长久以来的不信任感死死钉在原地。
终于,一个断了左臂的独眼老兵排众而出,他死死盯着姜维,眼中满是血红的怒火与怀疑:“说得好听!老子不信!你现在穿着魏人的甲,领着魏帝的令,你凭什么说还是为了咱们而战?你是不是想用我们兄弟的命,去给你换一个在长安城里的荣华富贵!”
这句质问,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,激起了所有人心底的涟漪。
怀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姜维身上,尖锐如刀。
姜维没有辩解。
就在这时,一直默默立于将台一侧的哑仆阿竹,缓步上前。
他怀中捧着一个粗陶酒壶,正是昨日曹髦在宫门外所赠的那一壶——昨夜子时,宫门轻启,一位青衣人独步而来。
没有仪仗,没有宣召,只有一壶浊酒递到他手中。
“这是朕私酿的黍醪,”那人说,“敬那些不肯低头的人。”他未敢抬头,却听见脚步声远去时,轻轻留下一句:“明日校场,你要让他们看见自己。”
阿竹走到那面破碎的蜀旗前,拔开木塞,将一壶浊酒缓缓洒在旗上,酒液浸透布帛,发出细微的“滋滋”声,蒸腾起淡淡的酒气,混着泥土与铁锈的气息,竟似一场无声的祭礼。
酒液蜿蜒如血,渗入石缝。
祭奠了旧日之魂,阿竹又从怀中取出一物,高高举起。
那是一块早已洗得泛黄的粗布,上面用歪歪扭扭的针脚,绣着两个字——“平襄”。
看到那两个字,独眼老兵浑身剧震——建兴九年春,他在沔阳营中执勤,亲眼见过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,蹲在泥地里,就着油灯,一针一线地为小将军缝补战袍……那时她还笑着说:“我家伯约最怕冷,得多加一层。”那温软的嗓音,那昏黄的灯火,那布面上细密的针脚,此刻全数涌上心头,烫得他眼眶炸裂。
阿竹将那块布,轻轻地、郑重地,盖在了坠地的蜀旗之上。
一个埋葬过去,一个指向归途。
“吼——!”独眼老兵再也抑制不住,发出一声压抑了太久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。
他猛地用右臂捶打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肩,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,泪水夺眶而出,砸在尘土中,“将军……老子……老子跟你走!”
说罢,他第一个,也是最决绝地,迈步走向了将台的左侧。
一人动,则百人随,百人动,则全军从!
“愿随将军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