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怕你在书中骂朕十句百句,也胜过死后无声,任人评说。”
钟会怔住了,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,嘴唇翕动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——只有喉咙深处一阵干涩的抽搐。
让他……写史?
一个败军之将,一个谋逆之贼,去书写他自己失败的战争?
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荒唐事!
一旁的内侍张让适时上前,将笔、墨、砚台,连同一卷空白的纸张,恭敬地呈放在钟会面前的矮几上,轻声道:“钟将军,陛下已下旨,命少府监腾出东观藏书阁,专供君着述之用。”
钟会的目光呆滞地从曹髦的脸上,移到眼前的笔墨纸砚上——松烟墨散发出微苦的香气,狼毫笔尖柔软而沉重,宣纸洁白如雪,触手微凉。
最后落在那卷刚刚击中他手腕的竹简。
他颤抖着手,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其拾起。
竹简的首页,一行笔力雄健、锋芒毕露的隶书赫然在目:“是非功过,留待后人评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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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款,是曹髦的亲笔御印——朱砂鲜红,触手微凸,仿佛还带着帝王掌心的温度。
“轰”的一声,钟会脑中最后的壁垒彻底崩塌。
他明白了,曹髦不是在羞辱他,也不是在怜悯他。
这位年轻的帝王,是在用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,来结束这场战争。
他要的不是钟会的命,而是钟会的笔,用这支曾经写下无数阴谋的笔,去为这个全新的时代作序。
这一刻,钟会久久不能言语,浑浊的泪水顺着他枯槁的面颊滚滚而下,滴落在竹简上,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。
他拿起笔,饱蘸浓墨,在铺开的纸上,写下了第一行字:
“甘露四年秋,帝亲率五百锐士,夜越古羌道,奇袭阴平……”
写罢,他伏案痛哭,哽咽之声在哨塔内回荡,夹杂着鼻息的抽噎与纸张的窸窣:“原来……原来败者,也有说话的机会。”
站在阴影里的随军医官孙青,默默将这一切记录在自己的手札上,毛笔划过纸页发出沙沙声,心中写下批注:帝此举,非诛心,乃换魂也。
以史为囚笼,以笔为锁链,令其生不如死,又死不如生。
天下权谋,至此为极。
与此同时,曹髦已走出哨塔,下令全军休整三日。
他并未陶醉于胜利,而是亲率工匠鲁石,以及百名精锐士兵,重返那条他们九死一生穿越过来的古羌道。
山风凛冽,吹得人衣袂翻飞,猎猎作响,脸颊被割得生疼,口中吸入的空气带着岩石与松针的冷香。
鲁石看着沿途那些几乎垂直的崖壁和深不见底的沟壑,仍心有余悸,手指紧紧攥着绳索,掌心全是冷汗。
“陛下,我们还回来做什么?”鲁石不解地问,声音被风吹得断续。
曹髦没有回答,只是指着一处最为险峻的峭壁,对士兵下令:“以铁凿刻字于此。”
士兵们立刻架起绳索,悬在半空,叮叮当当的凿击声很快在山谷间响起,火星四溅,铁器撞击岩石的声音清脆而持久,回荡在群峰之间。
半日之后,八个遒劲古朴的大字被深深地刻入了岩壁之中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——
“此路不通,今通。”
曹髦又沿着山道行走,亲自勘定了几处地势平缓、靠近水源的地点,用石块做出标记。
“此处可设驿站,供人饮马。彼处可建烽燧,传递消息。鲁石,你记下,回去后画出图纸,朕要将这条道,变成一条真正的官道、商道。”
鲁石愈发困惑:“陛下,此道艰险异常,何必如此劳师动众?绕行虽远,却也安稳。”
曹髦负手立于山巅,目光越过连绵的群山,望向遥远的东方。
“路,不在脚下,在人心。”他的声音被山风吹得有些飘忽,却异常坚定,“今日朕刻下的是石,明日立起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