伦敦唐宁街十号的地下作战室里,空气混合着雪茄的浓烈烟气、旧纸张的霉味以及一种无形却沉重的压力。巨大的地图覆盖了整面墙壁,红色与蓝色的箭头在大西洋、北非和东欧犬牙交错。温斯顿·丘吉尔深陷在宽大的皮质扶手椅中,像一头疲惫却依旧警觉的雄狮,他硕大的头颅低垂着,目光停留在一份刚从法国南部传来的、标记着“最高机密”的薄薄文件上。他那着名的雪茄在指间缓缓燃烧,积了长长一截烟灰,却忘了去弹。
房间里并非只有他一人。陆军参谋长艾伦·布鲁克元帅,空军上将查尔斯·波特尔,以及几位核心内阁成员都沉默地坐在周围,等待着首相从那份似乎具有魔力的报告中抬起头来。
终于,丘吉尔发出了一声悠长而低沉的、仿佛从胸腔深处发出的“唔……”。他抬起眼,那双着名的、时而闪烁着狡黠时而喷薄着怒火的蓝眼睛,此刻却充满了某种难以置信的玩味与深思。他用拿着雪茄的手点了点文件。
“先生们,”他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沙哑和浑厚,“如果这份来自特别行动处的报告,其真实性有他们保证的一半……不,哪怕只有四分之一,那么我们都必须承认,在法兰西那片沦陷的泥沼中,升起了一颗极其……不同寻常的星辰。”
他将身体向前倾了倾,重量压在桌面上,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神情肃穆的将军和官员。
“一支自称‘东方旅’的杂牌军——由中国人、法国溃兵、华工和上帝才知道哪里来的亡命徒组成——不仅在我们那位‘能干’的克劳斯先生鼻子底下,成功救出了携带‘维尔茨堡’雷达核心技术的‘教授’小组,还顺手……”他顿了顿,仿佛在品味这个词,“……顺手把整个马赛的德军防御体系,包括那位冯·克鲁格将军的师部,搅得天翻地覆。他们利用全城范围的佯攻,玩弄了盖世太保的神经,甚至……”他拿起报告,念出上面让他印象极其深刻的一段,“……甚至利用我们的无线电频率,进行了一场针对克劳斯个人的、极其恶毒而有效的‘心理战’?”
他放下报告,环视众人,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惊奇和极度欣赏的表情:“先生们,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!何等的……想象力!这根本不是我们认知中的游击战,这是一场……一场精心编排的、带着街头混混式狡猾和战略家视野的盛大演出!”
布鲁克元帅皱了皱眉,他更习惯于严谨的战线推进和师级单位的调度:“首相先生,我们不能仅凭一次成功的, albeit 极其出色的敌后行动,就过高评估其战略价值。这更像是一次极其幸运的冒险。”
“幸运?艾伦,”丘吉尔立刻反驳,雪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“一次是幸运。但根据SOE之前的报告,这支部队在此之前已经连续取得了多次胜利,包括干净利落地吃掉德军一个惩罚营!他们拥有组织能力,拥有战术创意,更重要的是,他们拥有一个似乎能洞察敌人心理的指挥官——这个叫林晓的中国人。”他拿起另一份附件,“看这里,斯图尔特评价他‘兼具狐狸的狡猾与狮子的勇气’,并且,他拥有一种将乌合之众凝聚成钢铁的力量。”
他站起身,开始在那幅巨大的欧洲地图前踱步,略显臃肿的身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“我们正在筹划‘火炬’行动(盟军登陆北非的代号),我们未来必将重返欧洲大陆。我们需要的是什么?不仅仅是诺曼底或是加莱的海滩,我们还需要在敌人的腹地,拥有能真正刺痛他们、扰乱他们、让他们寝食难安的尖刀!而不是那些……请原谅我直言,大多数时候只能进行有限破坏和情报传递的传统抵抗组织。”
他停在法国地图前,手指重重地点在马赛的位置,然后向上移动,虚划向整个法国南部和中部。
“‘东方旅’证明了他们具备这种能力。他们不是老鼠,只会在下水道里活动。他们是一群……泥石流!”丘吉尔找到了一个他认为极其贴切的词,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,“他们不按常理出牌,他们破坏力惊人,他们能出现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,造成最大的混乱和心理威慑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