岩洞里的时间失去了刻度,唯有潮汐的涨落和洞外光线的明暗交替,标记着时间的流逝。林晓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,腿上的伤口已被雷诺用撕下的衣襟草草包扎,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钝痛,却无法轻易驱散。他没有再沉浸在无休止的自责漩涡里,也没有放任自己被悲伤吞噬。当黎明的曙光彻底驱散黑暗,将岩洞入口的海水染成一片冰冷的金色时,他缓缓抬起了头。
那双曾经因为胜利而闪烁着自信、因为危机而布满血丝的眼睛,此刻如同被暴风雨洗礼过的深海,表面的惊涛骇浪已然平息,沉淀下来的,是一种混合着巨大痛苦、却又异常冷澈的深邃。失败如同一柄重锤,砸碎了他之前那层由系统、急智和初期成功构筑起的、略显虚浮的外壳,露出了内里更加坚硬,也更为残酷的基石。
他开始复盘,不是情绪化的懊悔,而是如同外科医生解剖尸体般,冷静到近乎残忍地剖析着整个科西嘉灾难的每一个环节。
汉斯的潜入,是偶然吗?不,这更像是德军情报机构一次精准的、耐心的渗透。他们利用了“东方旅”连续胜利后可能产生的自满心理,以及对于技术人才的迫切需求。自己看到了疑点,却未能坚持彻查,根源在于潜意识里对“运气”和“系统”的依赖,以及对潜在风险的评估严重不足。
营地的选址,是否过于依赖地理上的隐蔽,而忽略了长期驻留带来的暴露风险?是的。他们被科西嘉的相对安全和前期胜利麻痹了,没有建立足够多的备用营地和紧急转移预案。
情报工作……林晓的心猛地一缩。这是最致命的短板。他们过于依赖SOE和玛丽提供的单向情报,自身缺乏主动的、有效的情报搜集和反谍能力。对于德军可能采取的报复性打击,无论是规模还是方式,都严重误判。
他的思维在【基础指挥学】的框架下高速运转,将这次惨败拆解成指挥失误、情报缺失、安全漏洞、轻敌情绪等多个模块。每一个模块的失败,最终都指向了他这个最高决策者。责任无法推卸,但他必须从这血淋淋的废墟中,找出可以构建未来的砖石。
他不再是那个凭借着超越时代的见识和系统帮助、偶尔灵光一闪就能带来胜利的“幸运儿”了。战争的残酷性,以最直接的方式教育了他——信任需要铁一般的制度来保障,胜利需要最谨慎、最周全的计划来支撑,而领袖的每一个决策,都背负着无数生命的重量。
雷诺沉默地看着林晓,看着他眼中那变幻不定的光芒,从最初的死寂,到痛苦的挣扎,最后归于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。这种平静,不同于绝望,更像是一种将所有情绪都压抑、锤炼后形成的钢铁般的意志。他没有打扰,只是默默地检查着两人仅剩的武器——林晓那把只剩一发子弹的鲁格手枪,以及他自己捡来的一把刺刀。
“我们犯了很多错。”林晓突然开口,声音沙哑,却异常平稳,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。
雷诺愣了一下,点了点头,闷声道:“代价太大了。”
“所以,不能再犯了。”林晓的目光投向洞外波光粼粼的海面,那里看起来宁静而美好,但他知道,危机四伏。“我们需要改变。从头开始。”
他开始低声阐述,与其说是对雷诺说,不如说是在梳理自己重铸的信念:
“第一,信任,必须建立在严格的审查和制度之上,而非感觉。未来任何人,无论能力多强,背景多可信,都必须经过最严苛的、多方验证的审查。”
“第二,情报,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。我们不能只做被动的接收者。需要建立我们自己的情报网络,哪怕最初很简陋。”
“第三,安全,永远不能寄托于单一的据点或固定的模式。必须保持机动,建立多重备用方案。”
“第四,决策,必须摒弃任何侥幸心理。要做最坏的打算,做最充分的准备。”
他的话语条理清晰,带着一种剥离去所有感情色彩的冷静。雷诺听着,心中凛然。他熟悉那个在战场上敢于冒险、偶尔会冒出天马行空想法的林晓,也熟悉那个与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