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吉利海峡的浓雾如同厚重的灰色裹尸布,将渔船紧紧包裹,也暂时隔绝了身后大陆的血腥与硝烟。引擎单调的轰鸣成了唯一的时间刻度,甲板上的人们或坐或卧,裹着粗糙的毛毯,在精疲力尽与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中沉沉睡去,唯有偶尔因噩梦而发出的惊颤,透露着内心未曾平息的波澜。
林晓没有睡。他靠坐在冰冷的船舱壁旁,腿上伤口的阵痛和脑海中翻腾的思绪让他无法合眼。那份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假情报图纸,此刻正安静地躺在 SOE 军官带来的一个铅封箱子里,与弗里茨·阿尔布雷希特和伊莎贝拉一起,被严格隔离在船舱的另一端。他知道,等待这份“礼物”和那两个“客人”的,将是盟军情报机构最严密、也最无情的审查。
渔船在雾中航行了仿佛一个世纪,当浓雾渐渐稀薄,远处朴茨茅斯港模糊的轮廓在晨光中显现时,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涌上林晓心头。码头上没有欢迎的人群,没有喧闹的仪式,只有几个穿着便装但眼神锐利、动作干练的人员在安静地等待。他们迅速接管了弗里茨和伊莎贝拉,以及那个铅封的箱子,整个过程高效而沉默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林晓、雷诺、张三、皮埃尔和“老鼠”则被安排上了一辆封闭的卡车,车窗被遮挡,一路无话,最终被送到了一处位于乡间的、戒备森严的庄园。这里似乎是 SOE 的一个安全屋,或者说,是一个高级别的审讯与评估中心。
接下来的几天,是在无休止的汇报、询问和细节核实中度过的。他们被分开,由不同的专家反复询问巴黎行动的每一个环节,从与玛丽的接触到圣日耳曼德佩区的侦察,从公寓楼内的枪战到诺曼底海岸的最终撤离。林晓能感觉到,对方不仅仅是在确认情报的真实性,更是在评估他们这支残存队伍的可靠性、纪律性以及……未来可能的价值。
关于那份假情报的初步分析报告,在第三天被送到了负责与他们接洽的、一位名叫戴维森的 SOE 高级官员手中。戴维森是个面容冷峻、不苟言笑的中年人,他拿着报告,在书房里会见了林晓。
“林晓指挥官,”戴维森的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样缺乏温度,“初步技术分析已经完成。你带回来的这份图纸……确实如你判断,是一份精心伪造的、旨在误导我们的假货。”
这个结论在林晓意料之中,但他依旧感到一阵失落。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,牺牲了玛丽(根据后续情报确认,“夜莺”在发出最后一次预警后已被盖世太保逮捕,生死不明),几乎赔上整个“东方旅”,换来的竟然是一份毫无价值的废纸?
戴维森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,他话锋一转,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:“但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将报告翻到某一页:“我们的分析人员发现,这份伪造品,其‘精良’程度超乎想象。它并非凭空捏造,而是基于真实的‘大西洋壁垒’基础框架,在其中巧妙地植入了大量极其逼真、足以以假乱真的细节,只在最核心的几个战略节点上进行了致命的篡改。换句话说,制造这份假情报的人,对真实的防御体系了如指掌,并且深谙欺骗之道。”
他抬起眼,看向林晓:“林晓指挥官,你能识破它,并且成功将其带回,这本身……就是一份无价的礼物。”
林晓愣住了。
戴维森继续解释道:“这份假情报,就像一面镜子。通过分析它被篡改的部分,以及那些被刻意保留甚至加强的‘真实’细节,我们可以反向推断出德军真正的防御重点、他们的担忧所在,以及他们试图掩盖的弱点。这比我们之前获取的任何零散、模糊的情报都要清晰、有价值得多!它让我们得以窥见德军最高统帅部在西线防御问题上的‘思路’!”
真相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展现了它的价值。那份被视为失败的、沾满鲜血的“假货”,此刻在盟军情报专家的眼中,却成了破解敌人战略意图的钥匙。它不是终点,而是一个全新的、更高层级情报战的起点。
几天后,一场更高级别的秘密会议在伦敦某个不为人知的地下指挥中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