授勋仪式的荣光与沉重尚未完全消化,二十四小时的短暂休整更像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。林晓五人被悄然转移至伦敦郊区一处更为隐秘、守卫更加森严的庄园。这里的书房与之前授勋大厅的庄严不同,更显务实与机密。厚重的窗帘遮蔽了窗外景色,巨大的橡木桌上铺展着不再是欧洲,而是远东和太平洋地区的军事地图。
等待他们的是戴维森,以及一位之前未曾谋面、自我介绍为“史密斯先生”的美国战略情报局(OSS)高级官员。史密斯先生身材瘦削,戴着金丝眼镜,看起来更像一位学者,但他眼中偶尔闪过的锐利光芒,显示出他绝非凡俗。
“请坐,先生们。”戴维森示意他们围绕桌子坐下,没有多余的寒暄,“嘉奖是对过去的肯定,而战争,永远着眼于未来。”
史密斯先生接过话头,他的英语清晰而冷静:“林晓少校,诸位,你们在欧洲战场的表现,尤其是最后阶段展现出的敌后生存、情报甄别和战术应变能力,给我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。盟军的战略正在发生重大调整。随着北非战事的结束和未来欧洲反攻的筹划,我们需要将更多的资源和注意力,投向另一个同样至关重要,甚至从长远看更具战略意义的战场——”
他的手指,精准地落在了世界地图上那片被日军铁蹄蹂躏的、广袤的东方土地。
“——中国,以及整个远东太平洋战区。”
尽管早有预感,但当这个方向被明确指出的瞬间,林晓的心脏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。东方!那是他灵魂深处的根,是这场世界大战中承受苦难最为深重的地区之一。雷诺、皮埃尔等人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,这意味着他们将离开熟悉的欧洲,奔赴一个完全陌生、文化迥异且战斗形式可能截然不同的战场。
“日本帝国,”史密斯先生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分析,“其战争机器依旧庞大而疯狂。他们在中国的暴行罄竹难书,并且严重威胁着整个亚太地区的安全与盟军的全球战略。正面战场的对抗需要时间,而在敌后,在日占区,我们需要一支像你们这样的力量。”
戴维森补充道,语气凝重:“不是普通的军事顾问团,也不是常规的特种部队。而是一支能够深度融入当地、具备独立作战和生存能力、能够有效支援中国抗日力量、并能在关键节点给予日军致命一击的‘钉子’和‘催化剂’。你们在法国沦陷区所做的一切,证明了你们具备这种潜质。”
“为什么是我们?”林晓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,他的声音平静,目光直视两位官员,“因为我是中国人?”
“这是重要因素,但并非全部。”史密斯回答得坦诚,“你的东方背景是无可替代的桥梁,但更重要的是你和你的队伍在极端环境下证明的能力。你们懂得如何在弱势中生存,如何在绝境中反击,如何与当地的抵抗力量合作——这些经验,在广袤复杂的中国敌后战场,价值连城。我们需要有人能将欧洲战场积累的游击战、破袭战、情报战的宝贵经验,与中国战场的实际情况相结合,创造出更大的破坏力。”
他顿了顿,加重了语气:“而且,最高层认为,一支由中国人领导、并获得盟军承认和支援的‘国际’纵队出现在远东战场,其政治象征意义和对中国军民士气的鼓舞,同样不可估量。”
理由充分,逻辑清晰。这是一项基于冷酷战略计算的任务指派。
“我们的具体任务是什么?”林晓继续追问。
“初步阶段,”戴维森接口,“是生存、扎根、建立联系。我们会将你们秘密投送至中国西南部相对安全的区域,你们需要首先与重庆政府以及……其他的中国抗日力量建立联系,获取他们的信任。然后,利用盟军提供的有限资源和你们自身的经验,在日占区,特别是华中、华东一带,逐步建立敌后基地网络,培训当地武装,搜集战略情报,并伺机对日军的交通线、后勤枢纽、重要设施进行破袭。”
“这听起来像是一个需要数年时间才能看到成效的计划。”雷诺皱起了眉头,他习惯了更直接、更短促的战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