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兰上尉的来访,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,在“考古队”营地漾开了持续的涟漪。自由法国的出现,意味着他们这支队伍正式进入了北非地区主要抵抗力量的视野,这既是机遇,也潜藏着被吞并或控制的危险。营地里的气氛在表面的考古作业下,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几天后的一个黄昏,洛兰上尉果然去而复返,这次他只带了一辆吉普车和一名司机,姿态放低了不少。他带来的,不再仅仅是空泛的合作邀请,而是一份具体的情报和随之而来的“合作建议”。
“林博士,雷诺先生,”洛兰在帐篷里摊开一张军事地图,手指点向地中海沿岸的一个点,“根据我们可靠的情报,德军计划在三天后,向这片区域增派一支加强巡逻队,重点是搜查近期所有可疑的非本地人员活动。他们的指挥官,是个以谨慎和多疑着称的少校。”他抬起眼,目光扫过林晓和雷诺,“以贵队目前的规模和……特征,很难完全避开他们的耳目。”
这是一个警告,也是一个展示价值的机会。自由法国在用自己的情报网络,证明合作的必要性。
“那么,洛兰上尉有何高见?”林晓不动声色地问,心中快速评估着这条情报的真伪以及对方的意图。
“我们可以在他们必经之路上,制造一点‘小麻烦’。”洛兰的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迂回的线,“一支伪装成当地抵抗组织的自由法国小队,会在这里袭击一支意大利人的运输队,制造混乱,吸引德军巡逻队的注意力。同时,我们可以为贵队提供一条绝对安全的撤离路线,并安排接应的船只,直接送你们前往巴勒斯坦的预定地点。”
条件很诱人,几乎是解决了他们当前最大的难题。但代价呢?
“我们需要付出什么?”雷诺直截了当地问。他不相信世上会有免费的午餐,尤其是在政治家和大国军方那里。
洛兰微微一笑,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了声音:“很简单。第一,贵队抵达巴勒斯坦后,需要以‘自由法国合作单位’的名义进行活动,至少在名义上接受我们的协调。这能为你们提供一层合法的外衣,方便获取盟军物资和情报。第二,我们希望……共享你们在之前行动中,获取的关于德军后勤节点、特别是‘兀鹰之巢’残留势力的相关情报。我们知道,你们和他们交过手,并且……似乎运气不错。”他刻意加重了“运气”二字,眼神意味深长。
名义上的归属,以及关键情报的共享。自由法国想要的,是名义上的控制权和实实在在的信息价值。他们显然对林晓队伍的真实战力、尤其是那神秘的情报来源(他们理解为运气或特殊渠道)极为感兴趣。
帐篷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林晓能感觉到雷诺和旁边赵刚的抗拒。名义上的归属,很可能演变成实际上的吞并。而共享关于“兀鹰之巢”的情报,则可能暴露他们与OSS的合作关系,甚至间接透露他们“考古发现”的一些端倪。
“洛兰上尉,”林晓缓缓开口,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对于贵方提供情报和协助的好意,我们深表感谢。合作,我们原则上是欢迎的。但是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“我们是一支独立的队伍,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和内部规则。我们无法接受任何形式的名义归属,即便是象征性的。我们可以是并肩作战的盟友,是战略合作伙伴,但不能是上下级。”
他迎着洛兰变得锐利的目光,继续说道:“至于情报共享,出于对情报来源的保护和一些尚未证实的猜测,关于‘兀鹰之巢’的详细信息,我们暂时无法全面提供。不过,作为诚意和回报,我们可以提供我们掌握的、关于西奈半岛东北部德军巡逻规律和几个临时补给点的最新信息,这些对贵方的敌后活动应该有所帮助。同时,在前往巴勒斯坦的途中及之后,在符合我们核心目标的前提下,我们可以就特定任务进行有限的、平等的军事合作。”
林晓的回应,清晰地将双方关系界定在“平等合作”的层面,既接受了援助,又坚决守住了独立自主的底线,并拿出了具有实际价值的情报作为交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