托布鲁克港外,“东方旅”的临时营地失去了昨日授勋时的喧嚣与欢庆。一种沉重而肃穆的气氛,如同地中海清晨的海雾,笼罩着每一顶帐篷,每一张面孔。求援电文的内容,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涟漪已然扩散至全旅上下。士兵们不再高声谈笑,而是默默地检查装备、擦拭武器,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,低声交换着担忧与猜测。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旅部那顶最大的帐篷,等待着那个将决定他们未来命运的决定。
朝阳刚刚跃出海平面,将金红色的光芒洒满营地。就在这时,集合的号角尖锐地划破了寂静,不再是往常急促的战备哨,而是带着一种庄重的、宣告性的长音。
全体官兵,包括那些伤势未愈、缠着绷带的士兵,都在各自连排长的带领下,迅速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列队。华人士兵、原西班牙国际纵队的成员、北非招募的贝都因战士、以及后期加入的来自欧洲各地的反法西斯志士,近两千人的队伍,鸦雀无声。只有海风掠过沙丘的呜咽,和旗帜在旗杆上猎猎作响的声音。
林晓登上了临时用弹药箱垒起的高台。他没有穿那身笔挺的、带有英军授勋绶带的礼服,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普通德军非洲军团军官制服(缴获品),只是肩章被他自行更换过,没有任何标识。他的脸上没有胜利后的矜持,也没有接收到坏消息后的慌乱,只有一种经过沉淀的、坚如磐石的冷静。
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,那些与他一同穿越西班牙血火,又在北非沙漠中并肩求生、以奇谋戏耍强敌的熟悉脸庞。他看到了李四禄紧锁的眉头,看到了查理镜片后忧虑的眼神,看到了贝都因长老派来的代表阿卜杜勒那深邃而疑惑的目光。
“弟兄们!”林晓开口了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昨天,我们在这里,接受了盟军的嘉奖,庆祝我们在阿拉曼的胜利。我们证明了,我们这群来自五湖四海,为了不同初衷拿起枪的人,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,我们赢得了尊重。”
台下响起一阵低沉的、克制的赞同声。
“但是,”林晓话锋一转,声音陡然变得沉郁,“就在我们庆祝胜利的时候,从万里之外的东方,从缅甸那片陌生的热带丛林里,我们收到了一份电文。一份求援电文!”
他停顿了一下,让“求援”两个字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。
“发电报的,是我们的同胞!是中国远征军的将士!”他的声音提高了些许,带着压抑的情感,“他们为了保卫当时中国最后一条国际输血线,为了履行盟军的义务,深入缅甸,与日寇血战。现在,他们在仁安羌,陷入了日军重围!弹药将尽,医药奇缺,水源被敌人控制,成千上万的士兵,正面临着渴死、战死的绝境!”
人群中,尤其是华人士兵队列里,产生了一阵明显的骚动。压抑的惊呼、愤怒的低语、以及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。许多人的眼睛瞬间就红了,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。他们远离故土已久,但血脉深处的根,从未断过。
“我知道,我们刚刚在这里站稳脚跟。”林晓继续说道,语气恢复了平静,却更显力量,“我们有了盟军的认可,有了稳定的补给,甚至开始有了我们自己的‘空军’雏形。北非的战事还未完全结束,留在这里,我们可以继续积累功勋,可以获得更多的装备和荣誉,可以过着相对‘安稳’的战争生活。”
他描绘了一个看似美好的前景,但台下没有人露出向往的神色。
“但是!”他再次重重地吐出这个词,“我们能安心地留在这里,享受着胜利的果实,坐视我们的同胞在异国他乡的丛林里孤军奋战,流血牺牲吗?我们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呼唤着‘火速驰援’的电文,变成他们最后的绝笔吗?”
“不能!”台下,以李四禄为首的一批华裔老兵率先发出了怒吼,这怒吼如同点燃了引信,迅速蔓延至整个华人方阵。
林晓的目光投向那些非华裔的成员。“我也知道,在座的,并非都是华人。有来自西班牙的同志,有来自法兰西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