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图上的标记一日日向东延伸,空气变得愈发粘稠闷热,带着一种植物腐烂与海水蒸发混合的、属于热带的气息。印度洋无边无际的蓝,开始掺杂进岸边冲刷下来的浑浊土黄色。海鸟的种类变得繁多而陌生,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。所有这些迹象都在无声地宣告:他们离那片被称为“绿色地狱”的土地,越来越近了。
持续的高强度整训开始显露出疲态,而比身体疲劳更危险的,是一种潜滋暗长的心理惯性。许多士兵,尤其是那些在北非沙漠中纵横驰骋、习惯了极目远眺和依靠车辆机动老兵,内心深处依然固守着“沙漠之狐”的思维模式。他们对即将面对的丛林,缺乏一种本质的、源于敬畏的认知,更多是将它视为一种复杂些的地形,认为只要战术得当、火力凶猛,就能像撕开德军防线一样撕开它。
林晓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危险的苗头。技能可以训练,装备可以适应,但如果心态没有从根本上扭转,任何精良的准备都可能在那片无边无际的绿色中化为乌有。他决定,在抵达印度进行最后休整前,必须给全旅上下,进行一次彻底的心理“换季”。
他没有再召集大规模的理论学习,而是选择在一个相对凉爽的傍晚,让各船以排为单位,轮流到甲板上集合。没有队列,没有训话,士兵们或坐或站,围在船舷边,看着远方海平面上那一条越来越清晰的、墨绿色的线——那是缅甸若开山脉的轮廓。
林晓就站在他们中间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海风将他话语中的凝重吹散到每一个角落。
“兄弟们,看见那条黑线了吗?”他指着远方,“那就是我们即将要去的地方。它不是沙漠,不是我们熟悉的任何地方。在那里,你看不到一百米外的东西,到处都是树、藤蔓、沼泽,还有无数你看不见的虫子、蛇、和病菌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让士兵们消化这句话的含义。
“在北非,我们靠车辆,靠速度,靠视野。但在丛林里,”他加重了语气,“我们的卡车可能寸步难行,我们的速度会被泥泞吞噬,我们的视野会被树叶完全挡住。在那里,一个在你脚下潜行、浑身涂满泥浆的日本兵,可能比五公里外一辆德军坦克更致命;一场突如其来的疟疾,可能比一颗流弹更快地要了你的命。”
人群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,一些士兵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,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想象中的湿热和蚊虫叮咬。
“我知道,有人觉得,咱们枪好炮利,鬼子没什么可怕。”林晓的目光扫过几个面露不以为然神色的老兵,“但我要告诉你们,我们即将面对的日本军队,和北非的德军、意军完全不同。他们更疯狂,更顽固,更擅长利用地形进行隐蔽和偷袭。他们可以为了一个狙击点位,在树上或者泥地里潜伏一整天不动。他们发动冲锋时,会喊着‘万岁’不顾死活地冲上来,直到最后一口气。”
他引用了系统情报库和盟军报告中的描述,语气冰冷而客观,刻意营造出一种与过去敌人截然不同的压迫感。
“在丛林里,最大的敌人,可能不是日本人,而是环境本身。”查理适时地补充,他拿出几份刚刚由系统兑换、紧急油印出来的图片资料,上面是色彩斑斓却剧毒的箭毒蛙、伪装成树枝的毒蛇、密密麻麻的蚂蟥和蚊子,以及因热带溃疡而腐烂的伤口特写。这些直观的图像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冲击力,引起了一片低低的惊呼和厌恶的啧啧声。
“所以,从今天起,所有人都必须把脑子里的沙漠给我倒干净!”林晓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“忘记一望无际的沙丘,忘记依靠车辆的长途奔袭。你们要开始想象,想象自己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脚下的陷阱和蛇虫,想象耳朵要比眼睛更重要,要能从风吹树叶声、虫鸣声、流水声中,分辨出敌人轻微的脚步声和枪械的撞击声;想象忍耐,忍耐酷热、忍耐潮湿、忍耐干渴、忍耐无尽的寂寞和等待!”
他走到阿卜杜勒身边,这位贝都因汉子正皱着眉头,努力理解着翻译过来的内容,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丛林的警惕,甚至是一丝畏惧。林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