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度东北部,盟军提供的临时营地内,难得的宁静笼罩着晨曦。空气中飘散着消毒水和新刈青草的味道,与缅北丛林那湿重腐朽的气息截然不同。轻伤员在院子里缓慢活动着筋骨,重伤员则在条件优越的野战医院里接受着持续的救治,肯特的生命体征在盘尼西林(盟军作为感谢物资的一部分优先提供)的作用下终于稳定下来。
林晓站在营房二楼的窗口,望着远处跑道上一架起飞的C-47运输机,目光沉静。他身上换上了干净的盟军提供的卡其布军便服,但精神上的疲惫并非一次酣睡就能消除。弗格森少校临终前的托付、沼泽中的挣扎、河滩上的血战、还有那些永远留在异国丛林里的年轻面孔,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记忆里。
“旅座,”查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拿着一份文件,脸上带着宿醉未醒般的亢奋与疲惫交织的神色——他昨天才驾驶着那架伤痕累累的P-40安全返回,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,“盟军司令部转来的电报,最高级别加密。”
林晓转过身,接过文件。查理解释道:“是伦敦直接发来的,通过外交密电渠道转到战区司令部,再转给我们。内容……您自己看吧。”
林晓展开电文。纸张是优质的司令部落款纸,抬头是醒目的英国皇家徽记。电文内容并非冰冷的军事指令,而是一份充满感情色彩、措辞极其正式且郑重的感谢信。
信的落款是:温斯顿·伦纳德·斯宾塞·丘吉尔。
“……惊悉阁下率‘东方旅’英勇将士,不畏艰险,深入虎穴,于缅北重围之中,成功解救我大英帝国钦迪特‘彗星’分队之大部分成员。此举不仅挽救了数十位忠诚勇敢士兵之生命,更极大地鼓舞了盟军之士气,沉重打击了日寇之嚣张气焰。阁下及贵部所展现之超凡勇气、坚定信念及卓越之战术执行力,令人深感钦佩……”
林晓的目光继续向下,落在了最关键的一段话上:
“……仁安羌一役,阁下已展现卓越之将才与同盟之谊;此番再度施以援手,于自身危难之际尤不忘盟友,更彰显阁下之高义与担当。请允许我,以大不列颠首相及我个人之名义,再次向您表达最诚挚、最深刻之谢意。您及您的‘东方旅’,乃是大英帝国在最黑暗时刻所寻觅到的,最忠实、最可贵之朋友……”
最忠实的朋友。
这五个字,从一个老牌帝国首相的口中说出,其分量远超任何物质嘉奖。它代表着一种政治上的高度认可和情感上的绑定。
查理看着林晓平静的脸色,忍不住低声道:“旅座,丘吉尔这话……分量可不轻啊。‘最忠实的朋友’,这几乎是把我们抬到了和美国人差不多的盟友位置上了。”
林晓将电文轻轻放在桌上,脸上看不出太多喜悦,反而带着一丝深思。“是啊,分量不轻。这话不是说给我们听的,是说给所有人听的。”他走到地图前,手指划过缅甸,指向广阔的亚洲战场,“英国人需要榜样,需要向国内、向美国、甚至向重庆展示,他们的战争是得道多助的。而我们,恰好成了这个完美的榜样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带着一丝冷峻:“‘最忠实的朋友’……这顶高帽子戴上,固然风光,但也意味着,以后英国人再有类似的‘麻烦’,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我们。而且,我们和英国人走得太近,重庆那边会怎么想?延安会怎么想?甚至……日本人会怎么想?”
查理推了推眼镜,神色也凝重起来:“您是说,这背后还有政治考量?日本人肯定会把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,必欲除之而后快。而国内……恐怕猜忌会更重。”
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担忧,接下来的几天,各种反应接踵而至。
重庆军事委员会的嘉奖令几乎与丘吉尔的感谢信同时抵达,措辞热烈,将林晓誉为“国之干城”、“盟邦楷模”,并宣布擢升林晓为陆军中将(战地晋升),并授予青天白日勋章。但在嘉奖令之外,通过戴笠的军统系统秘密传递过来的,却是一份措辞隐晦的“提醒”,要求林晓“把握与盟军交往之分寸”,“一切须以党国利益为最高
